池月是在剧烈的摇晃中醒来的。
她掀开被子试图坐起,右肩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她动了动胳膊,心中窝火,“温彦白一定是属狗的!”
“温彦白!他怎么样?”
思及此她赶忙穿鞋下床,捞起屏风上的外衫便开门往外跑。
阿珠端着伤药和纱布从二层上来,见着池月飞奔下楼,气恼地连声喊道:“当心点儿,还伤着呢!”
推门而入时,屋内的二人皆震惊地看向她。
温彦白仅着一条亵裤,盘腿坐于床头,阿大正细心地为其伤口涂抹着药膏,闻声回首望来。
“你还没看够?”他着急忙慌地扯了被子盖上。
池月回过神,疾步走进室内,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一番,面上紧张的神情才渐渐舒缓,“你没事了?”
阿大开口:“东家放心,四爷身强体健,方才已将余毒逼出体外,如今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他的伤?”
“都是外伤不碍事,擦上两日药便好了。”
他说着突然捂着肚子,一脸急色“不好,我得去趟茅房,东家,您先替四爷上药,我去去就来。”
“诶,我还伤着呢……”
阿大已经关上房门,跑没影儿了。
池月撩起袖子,用左手食指沾了些药膏,轻轻按在他后背的伤处。
她的手并不细腻,可所到之处却足以使温彦白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不用了!”他转身匆忙套上内衫,眼神竟不敢直视身前人的脸,“你肩上的伤如何了?”
池月抬手扭了扭肩,笑着坐在案旁,“还成,没残。”
“对不起。”
“啊?”
“我的意思是昨夜的事,都怨我,是我险些失了理智,才害你受伤。”
“我这小伤不碍事,何况本不应该由你受此大罪,应是怨我才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温彦白麻利地穿好外衫系上腰带,神色略微缓和,他看着池月,一脸庆幸地说:“还好中毒的是小爷,若是你,怕是熬不过昨夜。”
“啧啧啧,你家是没饭吃还是怎的?怎能如此瘦弱。”他细细瞧了一番,摇头道:“不对呀,你跟阿珠是亲姐妹吗?为何她那样你这样?莫非饭都让她吃了去?”
“……”
“要不你拜小爷为师,我教你习武?”
“……”
“罢了,看在你昨夜拼命救我的份上,便免了这声师父,如何?你好好想想,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好啊。”池月答得干脆,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想寻个教习师父,指导指导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奈何繁忙至此,实在抽不开身。
温彦白不知为何尤其地高兴,他乐颠颠地坐在她对面,“一言为定,那等你伤好了,就开始!”
“什么开始?”阿珠闯进屋,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盘吃食,“大娘让我把午膳给你们两位伤员带上来。”
池月起身正要拿她托盘里的碗碟,却被温彦白抢了先。
“别动,我来!”
见他一脸紧张,阿珠困惑地问:“四爷为何这么紧张?是担心阿月姐姐的伤?”
“我是怕她端不稳盘子,若是碎了,岂不浪费食物!”
“噢。”阿珠点点头,又问:“姐姐,我把你的端楼上去吧。”
池月还没回答,温彦白抢着说:“不用,就在这处吃,省得挪来挪去。”
见她没有反对,阿珠收了托盘,笑盈盈地问:“姐姐,你右肩伤了,不如让我喂你吧!”
“去去去,赶紧吃你的去,我伤的是肩不是手,吃饭能用多大力气。”
池月赶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眼神示意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阿珠半信半疑地走开,温彦白饿了两日早如同饿殍复生,大快朵颐。
池月正与一颗圆溜溜的小土豆作斗争时,他已经将碗里的饭扒得颗粒不剩。
他夹起那颗土豆放进她的碗中,挑眉笑道:“你因我而受伤,我便不嫌弃伺候你一回。”
“我真的谢你全家!”
“不客气,那既然我已无事,船也不必临时停靠,我们何时能到图南的沧溟港?”
“这一耽搁,少说七日,不过船上补给充足,倒是无需担心。”
“好在这船是我的了,你自然不用担心,想用多久便用多久。”
“是,我特别特别地感激你。”池月瞥他一眼,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一回,以后在温宁,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报小爷名号便成。”
“报你的名号?那得多丢人。”
“丢人?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池月抬起脸朝他无辜地点点头,“你自个儿什么名声,你不知道?”
温彦白被她噎住,很快又狡辩道:“他们都是瞎传的,小爷哪里有那么不堪?况且人是会变的,今日的我早跟昨日不同。”
池月望他半晌,随后噗呲一笑,“嗯,你其实是个好孩子。”
“孩子?”他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凳上跳起来,“小爷来年便二十了,按照温氏家规,已经可以行婚配之礼,你才几岁,竟敢称我为孩子?”
池月眨眨眼,按照她从崔府拿回的卖身契,原主的年龄才刚到十八,但以她对这具身体的熟悉程度,她敢断定,其真实年纪绝对不到十八岁。
可这躯壳里的灵魂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心理年龄堪称中年人也不为过,如今瞧着温彦白,不就跟看小孩一般。
“是这样的,人的年纪分为躯体和心理,那心理年龄会随着人的经历而改变,且它不一定与躯体相符合,对吧?”
温彦白困惑不语。
“在我遥远的家乡有个说法,男子的心理年龄普遍比其身体年龄要小上许多,你这个年纪在我们那处,便是一个眼神清澈的男大学生宝宝!”
“乱七八糟的,听不懂你说什么?”
池月倏地站起身,神神秘秘地凝视着他,手中的筷子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抵着他的额间,“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小白,别闹!’”
“好,以后我就叫你小白了,好听!”
她搁下竹筷,笑着走出屋外。
良久,温彦白方才醒过神来,他摸了摸额头,忍不住轻笑一声,口中默念道:“小白,小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