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好不容易将上楼查看情况的客栈掌柜哄出去,“实在抱歉,下次我们一定小声些。”
“要是再吵到其他客人,你们就赶紧收拾包袱走人!”掌柜骂骂咧咧下楼去,周围探出头查看情况的客人也都纷纷关上了门。
客栈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池月“啪”的一声锁上门,温彦白焦急询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都躺在床上了,还能怎么样?吸了我那么多乌头粉,少说睡上半日,不过,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夜里何曾吃过凉食?”
池月一笑,“小白,真聪明!”
温彦白心有余悸,“他受了伤才让你有机可乘,否则哪怕有我在,也难保你毫发无损,若想走南闯北,需得有足以自保的功夫,练功之事刻不容缓。”
“你倒像个大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对了,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池月看向帐内的男子,心中好奇他是否与原主有些关联,若说毫无关系,可她的脑海中为何独独出现那一幕,或许是原主留下的执念?
看他的表现,他们二人的交情应是不浅,可原主半掩在黄沙中奄奄一息时,他竟然不知晓那就是她,多么阴差阳错的戏剧性场面,他与原主之间一定有着错综复杂的纠葛!
至于她为何千里迢迢到了晋安,甚至成了一个奴婢,灵魂已逝,一切都不可查证了。
原主其他的事,池月不想再牵涉其中,但如今自己占了她的身体,也应当为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她思及此,抬眸说道:“他未曾伤我分毫,无冤无仇,索性帮他一把。”
“你还要帮他?”
“你将柜子里的药包拿来,我替他包扎伤口。”
池月说着已走近床头,将他身前的衣带解开。
温彦白极不情愿地拿着药箱过来,见到此状赶忙阻止,“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我来吧。”
“你会?”
“我又不傻。”
池月让开身,却站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半裸男子。
“难怪你说见过不少男人,便是如此见的?”
“好好上药!”
温彦白瞧她一脸大义凛然浑不在意的态度,又看了一眼男子的脸,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自信满满道:“他跟小爷比差远了。”
片刻后,他将那昏睡男子的上半身包成一个粽子后,万分嫌弃地牵起被子牢牢盖住他。
“好了吧?”
池月忍住笑点头,“好!”
“你去我房中休息,我看着他。”
“嗯,天一亮,我们就走。”
三人走出客栈时,池月又掉头回去,“掌柜,我的那间房再续一日,千万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好勒,客官您放心!”
“姐姐,咱们还回来?”阿珠疑惑。
“我屋里有一窝可爱的小耗子,不能让人进去,省得被扫地出门!”
温彦白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好心,对这种见不得光的‘耗子’也关怀备至!”
阿珠惊奇,“啧,你不是最讨厌耗子吗?”
“因为那是可爱的‘耗子’。”
他们在约定的时辰到了油坊。
那桐油商人名唤刀蒙,见到有客上门,笑得合不拢嘴,忙将他们迎入大堂。
“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刀老板客气了。”
三人朝他点头示意后,纷纷坐下。
“客气的话也不多说,刀老板,我们远道而来的目的只为购得中意的桐油,价格也定然要实惠。”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们刀家油坊的桐油自然是上等货,价格便按我先前与温老板谈好的,二两银子一桶自取,保证是最新最好的!”
室内茶烟袅袅,池月将青瓷茶盏推至刀老板面前,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缓缓说道:“我方才路过油坊仓库,瞧见贵坊后仓积着不少陈年旧油,木桶的铁箍已然锈蚀,桐油存放逾岁则稠如胶漆,刀老板留着这些存货,怕是连本钱都要赔进去。”
刀蒙捏着茶盏苦笑一声,“岳娘子好眼力。”
他混迹商场多年,一眼便看出眼前女子的意图,索性静观其变,不愿多说。
“据我所知,图南的各个水道皆有险滩,水路并不发达,因此造船业并不多,您的桐油怕是供大于求,这才往大昌寻找销路。”
“岳老板,你有话直说吧。”
池月轻笑,“刀老板也是爽快人,我愿以一两半的价格全额购回四千桐油,您看如何?”
“全额?”此话一出不止刀蒙震惊,竟连温彦白也吓了一跳。
“对,一分不欠。”池月斩钉截铁,“以后我们两人的买卖皆是全额付清款项。”
刀蒙仍有几分犹豫,“二两本就低于行市价,您若是压到一两半,我这油坊二十年的招牌怕是要塌了。”
“刀老板,您这话说出来就不实诚了,莫不是欺我年纪小不懂行情?”
刀蒙干笑两声,“只是一两半实在是太过低廉,一旦被其他人知晓,我这生意必然做不下去了。”
“那我若说你桐油的销路全权由我负责,且陈油我也能替你寻到销处,你觉得如何?”
谁知他忽然怒了,“你小小年纪,说话怎不过脑子,哪怕你背后有温氏船行,可也吃不下这么多的量!”
“谁规定我只能替温氏买油?”
刀蒙蹙眉,“你什么意思?”
“吃穿用行,哪样不与桐油息息相关,只要我能将你的油转运回去,你的桐油一定可以卖遍大江南北!”
温彦白险些被她一套又一套的大话逗笑,连一艘船都没有,倒是会吹牛,可他面上仍是一派正经地盯着刀老板,只是不插话。
眼见着大饼越画越大,刀蒙的神情也微微松动,池月最后添了一把火,“哎,凭着温氏船行的名头,想同我做生意的那是多如牛毛,刀老板若实在有顾虑,那我也不再强人所难,我们便不多叨扰,告辞了!”
见她真的要走,刀蒙慌了神,没想到这姑娘年纪小小,心思却这般沉稳,他们的船一到沧溟,一举一动便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自然知晓他们寻了别的桐油商。
“等一下,一两半就一两半!”
“好,我就欣赏刀老板的爽快,两日之内请将油备好送至港口登船!”
几人出了油坊。
温彦白问:“你可是找好了其他销路?”
“不曾。”
“那你也敢夸下海口,白纸黑字的契约你可是签得毫不犹豫。”
“最坏的一步,不过是补齐银子,我们都下了赌注,谁也不亏,可若赢了便是双赢,谁不眼馋。”
“你实在太大胆了?不怕功亏一篑?”
“钱可以再挣,机会没了便没了。更何况,我不是还有你这个有钱的伙伴,既然死皮赖脸想要加入,那自然要承担风险,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