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飞的声音，像一杯加了冰的毒酒，顺着电波流淌过来，优雅，冰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令人作呕的甜腻。
“遗书？”
苏沐雪握着手机，指腹感受着玻璃屏幕的冰凉。她没有反问，只是将这个词在唇齿间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像是在品尝一个陌生的单词。
电话那头的白宇飞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胜券在握的从容。
“难道不是吗？市值一万亿，666.66元。这种天方夜谭，除了是一个疯子在生命尽头最后的呓语，我想不出别的解释。陆寒……是不是被我上次送的‘礼物’彻底击垮了，精神出了问题？”
他刻意顿了顿，给苏沐雪留下品味这份羞辱的时间。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如果你们需要好的精神科医生，白家还是有些人脉的。当然，费用得你们自己出。”
观察室内，钱明和林曦的目光都钉在苏沐雪身上。钱明那张刚刚有了点人色的脸，在听到“白宇飞”这个名字时，瞬间阴沉了下去。他嘴里那根没点的烟，被牙齿咬得微微变形。
苏沐雪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转头，看了一眼墙上那份狂妄的公告，然后才对着话筒，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调开口。
“白总有心了。不过瀚海资本的计划，还不需要向一个局外人解释。”
“局外人？”白宇飞的笑声里多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很快就不是了。一个疯子抱着金山跳舞，总会吸引来猎人，不是吗？我只是想打个招呼，告诉你们，我来了。顺便……帮你们把这场戏唱得更热闹一点。毕竟，遗书，总要有人来收。”
“那祝你玩得开心。”
苏沐雪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啪。”
一声轻响，她将手机面朝下，扣在了控制台上。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王八蛋！”
钱明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嘴里的烟屁股吐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脚。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怒火。
面对那个未知的，能让昆仑开天门的存在，他感受到的是恐惧，是无力，是来自生命层次被碾压的绝望。可面对白宇飞，他感受到的，是那种混杂着厌恶、愤怒和一丝丝忌惮的，属于人间的，最纯粹的恶意。
“这个狗娘养的小崽子，阴魂不散！”钱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兽，“陆寒当初就该直接把他按死，留着他就是个祸害！”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起桌上那部屏幕还亮着笑脸的老人机，举到苏沐雪面前。
“你看！你看！”他指着手机屏幕，又指指苏沐雪刚挂断的电话，“一个神仙，一个王八蛋！一个在天上笑，一个在地上捅刀子！咱们这是什么命？出门没看黄历，同时撞上两路鬼？”
这番粗俗却又无比形象的比喻，让林曦紧绷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她没有参与钱明的情绪宣泄，而是迅速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出了一个加密的数据库。
“巨鲨资本，白宇飞旗下核心操盘团队，代号‘深海’。交易风格：高频、多点、联动。擅长利用资金优势，在多个关联品种上同时发动攻击，制造市场恐慌，通过程序化交易进行收割。过往战绩中，有三次成功狙垮百亿级基金的记录。”
林曦的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盈利，而是……摧毁。”
苏沐雪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一个在棋盘上跟你对弈的神明。
一个在棋盘下随时准备掀桌子的恶棍。
腹背受敌。
这个词，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李瑶把赌局的规模，从一个房间，扩大到了全世界。她成功地吸引了神明的注意，让对方饶有兴致地陪她玩了下去。但同时，她也把血腥味，扩散到了整片海洋，吸引来了最凶残，也最熟悉他们的鲨鱼。
白宇飞不是那个神明。他看不懂昆仑天门，也理解不了像素笑脸。但他看得懂一样东西——虚弱。
在白宇飞看来，那份万亿市值的公告，就是瀚海资本亮出的，最鲜明，最诱人的虚弱信号。一个疯子，是最好猎杀的。
“他会怎么做？”苏沐雪轻声问，像是在问其他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做空。”钱明想也不想地回答，他那套江湖经验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明天开盘，他会不计成本地砸盘。用几十上百亿的资金，把辉耀科技的股价直接按死在跌停板上。他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向全世界证明，你们那个‘万亿市值’，就是个笑话。”
钱明走到苏沐雪身边，看着她的侧影，声音沉了下来。
“丫头，我知道李瑶那丫头邪乎。但白宇飞不一样。那个天上的东西，它可能只是觉得好玩。但白宇飞，他是真的想让咱们死。”
苏沐雪沉默了。
钱明说得对。神明的游戏，规则未知，目的未知。但恶棍的屠杀，刀刀见血，招招致命。
就在观察室的气氛，因为白宇飞的出现而降到冰点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瑶，忽然动了。
她没有睁眼，只是靠在椅背上，用一种近乎梦呓的，慵懒的语调，轻轻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观察室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不是来收遗书的。”
苏沐雪、钱明、林曦三人，身体同时一僵，齐刷刷地看向交易室里的那个身影。
李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是来送道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