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虎啸何方，棋盘外的第三只手
“是因为，它听见了虎啸。”
苏沐雪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投入观察室这潭死水里的深水炸弹，没有激起浪花，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水底的，令人战栗的震动。
钱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那颗饱经风霜的心脏，今天受到的刺激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他搓着手，在苏沐雪身边来回踱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虎？什么虎？哪儿来的虎？”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谁听见，“是华尔街那帮子养的？还是说……是咱们自家的？”
老江湖的脑子里，能称得上“虎”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但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们这间小小的工作室能碰瓷的。
苏沐雪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上那条僵直的跌停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白宇飞的停止，不是战术，不是犹豫，而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她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一道无形的缰绳。“那感觉，就像一头疯牛正低头猛冲，却被主人猛地一拽脖子上的锁链，只能原地刨蹄子，动弹不得。这不是它自己的意愿。”
林曦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幽蓝的数据光芒。她调出了一个全球主要金融论坛的实时舆情监控窗口。
屏幕上，无数条信息流像瀑布一样刷过。
“什么情况？辉耀科技的盘口卡住了？我刚泡了碗面，回来还是一千七百多万手的封单，一个子儿都没变？”
“白总断网了？还是去上厕所忘带纸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巨鲨的服务器被瀚海的黑客给黑了？小说里都这么写！”
“楼上的，你小说看多了。我猜是窗口指导，这么搞影响太恶劣，被请去喝茶了。”
“喝茶？白宇飞这种体量，谁能请他喝茶？怕不是直接把茶馆给买下来了！”
整个市场，从专业的机构交易员，到在论坛里吹牛打屁的散户，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困惑。一场万众瞩目的，本该血流成河的世纪对决，突然之间，双方主角都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让人心慌。
……
巨鲨资本，指挥中心。
心慌的，还有白宇飞。
不，那已经不是心慌，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冰冷的恐惧。
他瘫坐在那张价值不菲的真皮座椅上，双眼失神地望着监控墙。那上面跳动的数字，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金钱和力量的符号，而是一串串冰冷的，嘲讽他无能的密码。
追加杠杆的咆哮还回荡在耳边，掀翻赌桌的狂言尚未散尽。
可现在，他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了一层软塌塌的皮囊。
之前那位建议他“以退为进”的核心操盘手，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没有问“白总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因为他看到老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他的目光，落在了白宇飞放在桌上的那部卫星电话上。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的最后一栏，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联系人。
那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一串号码。
那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大写的英文字母。
【G】
看到这个字母的瞬间，操盘手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了。他比白宇飞更清楚，在这个圈子的顶层，在这个由资本、权力和古老传承交织而成的隐秘世界里，“G”代表着什么。
它不代表某一个人，甚至不代表某一个家族。
它代表着那个传说中的“联盟”。
代表着那个能让父亲白敬亭都必须仰望的，真正执棋的手。
他终于明白了。
白宇飞的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或许就只是联盟棋盘上的一场测试，或者说，一场余兴节目。而现在，节目因为表演者的拙劣，被强行叫停了。
这不是白宇飞的战争。他甚至，连当棋子的资格都还不够。
“白总……”操盘手的声音干涩无比，“资金……还追吗？”
白宇飞像是过了很久才听到他的话，他缓慢地转过头，那张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死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等。”
一个字，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
瀚海资本，观察室。
“不对劲。”
林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十指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幻影。
“市场里……有东西进来了。”
钱明一个激灵：“什么东西？白宇飞的援军？还是快刀李那孙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都不是。”林曦摇了摇头，将一幅新的数据图谱投射到主屏幕上。那是一张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线条构成的网络图。
“从五分钟前开始，全市场，有超过一千个独立的，之前从未在辉耀科技这只股票上出现过的交易席位，同时产生了异动。”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圈出几个点。
“这些异动非常微小。不是买，也不是卖。它们只是在不同的价位上，挂出一手的委托单，然后在一秒钟之内撤掉。从跌停价43.70元，到快刀李的买单价28.88元，再到更低的位置，甚至是10元，5元……”
林曦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凝重。
“它们像无数个微小的探针，在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效率，同步扫描整个辉耀科技的订单簿。这不是任何一家券商或私募的算法，这种分布式的、跨市场的同步探测能力……我从未见过。它不像是在交易，更像是在……给整个市场，做一次三维建模。”
钱明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有第三伙人下场了？而且这伙人，比白宇飞和快刀李，都……都厉害？”
“不是厉害。”苏沐雪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是维度不同。”
她指着屏幕上那张繁复的网络图。
“白宇飞是在用蛮力，想把桌子砸穿。快刀李是在桌子底下，等着捡漏下来的面包渣。而这第三只手……”
苏沐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只隐藏在数据流背后的，无形的手。
“它根本没在桌边坐下。它站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高度，俯瞰着整张牌桌。它不是来打牌的，它是来……评估我们这些牌手的。”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曦的瞳孔骤然一缩。
“等等！”
她猛地将一个窗口放大到极致。
那是一个属于“暗池交易”的实时回报数据流。由于其高度保密性，通常只有交易代码和成交量，连价格都可能延迟显示。
但就在刚刚，一笔交易，像一颗幽灵般的子弹，瞬间闪过。
【股票代码：xxxxxx（辉耀科技）】
【成交量：1】
【成交价格：43.69元】
一，仅仅一股。
价格，却精准地落在了昨天李瑶那笔“鬼单”的价格上。
“是巧合吗？”钱明下意识地问道。
林曦没有回答，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迅速地试图追踪这笔交易的来源。暗池的规则让这几乎不可能。
但这一次，对方似乎根本没有隐藏的打算。
在清算通道那一栏，一串陌生的，却带着无上权威的代码，清晰地显示在那里。
那是一个林曦的顶级数据库里，被标记为“Sovereign-Alpha-prime”（最高主权级别）的通道，一个理论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用于国家级战略资产交割的通道。
钱明看不懂那串代码，但他看懂了苏沐雪和林曦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以及……被彻底看穿的骇然。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甚至不是宣言。
这只是一次平静的，居高临下的确认。
仿佛那个站在云端之上的人，透过这区区一股的交易，轻轻敲了敲李瑶的窗户，用最简单的方式，传递了一个最复杂的信息：
“你的那张牌，我看见了。”
“现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