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切得厚薄均匀、酱色红亮的卤牛肉，筋肉分明，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郑开叶心头一暖，白天收了一堆“薄礼”，茶叶、绿植、文房四宝……虽各有寓意，也符合规矩，但都比不上眼前这还带着些许温情的、实实在在的吃食，这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一种超越了官场等级、带着家人般关怀的情谊，栗阳的妻子他见过几次，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这卤牛肉，怕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你们有心了。”郑开叶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栗阳熟练地摆开，“正好有些饿了，你这可是雪中送炭。”
周启闻声进来，见状便要去找碗筷，栗阳摆摆手：“周秘书，别忙活了，我带了一次性的。”说着又从袋子里掏出几副干净的餐具和小碟子，甚至还配了一小罐辣椒油，“知道您口味，备了点辣的。”
郑开叶哈哈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他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肉质紧实，卤香醇厚，咸淡适中，确实做得极好。“嗯，味道真不错！”
栗阳自己也夹了一片，陪着吃起来，随口道：“您喜欢就好，她要是知道您说好，肯定高兴。”
两人就着这简单的卤牛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栗立峰家里，抛开官职辈分，只是叔侄间闲话家常的时光，办公室内严肃的气氛瞬间被这人间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几片牛肉下肚，胃里有了暖意，郑开叶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看着栗阳，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少了白天的官腔：“济州最近怎么样？‘极简审批’全面铺开，下面执行起来，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问题？”
他知道栗阳此来，绝不仅仅是送卤牛肉这么简单，作为省会的市长，又是他极为信任的干部，栗阳是他在地方最重要的触手和支撑之一。
谈到工作，栗阳也正色起来，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认真汇报：“总体推进还算顺利，市场主体反响很好，投资吸引力确实增强了，不过，就像您之前预判的，一些问题也开始暴露。主要是部分垂直管理部门的思想转变还没完全到位，省里放了权，但到了他们那条线，有时还是会卡一下，习惯了过去那套审批流程，另外，‘双随机、一公开’监管的覆盖面和精准度还需要加强，有些基层执法人员还是老观念，要么不敢管，要么乱管。”
郑开叶认真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这都是深水区的问题了，权限下放，不仅仅是文件上写写，关键是打破部门利益的壁垒，改变长期形成的行政惯性，这件事，你要盯紧，济州是省会，是标杆，你们搞不好，全省推广就是空谈，遇到具体阻力，列出清单，该协调协调，该上报上报，对于垂直管理部门，我会在适当场合再强调，监管的问题，要加快智慧监管平台的建设，用技术减少人为干预，同时加强执法人员培训，明确权力边界和责任。”
“我明白。”栗阳点头，“郭鹏书记和我已经在着手研究细化方案了，另外，省长，关于济州下一步的发展，我们有个初步想法，想听听您的意见。”
“哦？说说看。”郑开叶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兴趣。
“我们觉得，济州不能仅仅满足于审批速度快、服务态度好。”栗阳眼神中闪着光，“这只是基础，下一步，我们想在‘产业生态’和‘城市品质’上做文章，利用好济州高校和科研院所集中的优势，打造几个高能级的创新平台，围绕固态电池、人工智能、生物医药等主导产业，形成‘雨林式’的创新生态，不仅仅是引进几个大项目，更要培育一片能让各种创新种子生根发芽的沃土，在城市品质上，我们想结合城市更新，下大力气改善人居环境，增加绿色空间，提升文化品位，吸引和留住更高端的人才。毕竟，未来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
郑开叶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栗阳的这个思路，与他内心对d省未来发展的构想不谋而合，“强基固本”解决了“有没有”、“快不快”的问题，下一步就是要解决“好不好”、“优不优”的问题，高质量发展，最终要落到创新的动能和人民的幸福感上。
“这个想法很好！”郑开叶肯定道，“思路要再打开一些，站位要更高，济州不仅要成为d省高质量发展的龙头，更要敢于在国内甚至国际城市竞争中找准自己的定位，产业生态的培育，要有耐心，要尊重市场规律，政府的作用是搭建平台、优化环境、做好服务，而不是越俎代庖，城市品质的提升，要注重细节，体现以人为本，那些看不见的地下管网、看得见的街角公园，都是城市品质的体现。这件事，你们拿出详细规划来，省政府会全力支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栗阳啊，你现在是济州的市长，主政一方，眼光不能只局限于济州一城，要站在全省的角度看问题，济州发展得好，对d西、d南地区能形成强大的辐射带动作用，你们探索出来的成功经验，要能够复制推广，这才是省会的担当。”
栗阳郑重地点头：“省长，我明白，您放心，济州一定不拖全省的后腿，一定努力走在前面。”
工作的话题告一段落，办公室内的气氛又松弛下来，栗阳看着郑开叶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忍不住关切地说：“郑叔，您这刚上任，千头万绪，压力肯定小不了，我看您气色，比前阵子差了些，可得注意身体啊，我爸前两天还打电话问起您，让我提醒您，工作再忙，饭得按时吃，觉得尽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