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双手抱臂，打量着李彩莲，想到之前听到的传言。
摩登衣坊转给宋小玲了，她以前是纺织厂一个小工。
现在看到李彩莲，她觉得这个传言是真的，有些人命里无财，拿到也会散了。
“我什么时候说到会计部工作了？”李彩莲看着她拦着后面的门，笑意收敛几分。
以前她们还能当点头之交，那次“寿衣”事件后，就不可能了。
吴梅不信：“啧，不到会计部工作，你要在纺织厂车间工作吗。”
“我们纺织二厂是转型的优秀企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像你这种投机倒把的人更不能要，说不定哪天就把工厂卖了。”
李彩莲没搭理她，走上前，一把推开她往里走。
穿过走廊就是办公区了，她提前过来就为了看工厂真实的状况。
“你别进去……”吴梅回过神就追过去，张小红却拦住她：
“我们能进来是经过你们厂长同意的，你要是有意见可以跟厂长反映问题。”
吴梅瞪她，眸光一闪：“你们等着，我叫保卫科过来。”
她刚上完夜班，这时双腿都是漂浮的，现在她特别后悔把会计部工作转给大嫂的侄女，自己报名入职二厂的女工。
本以为自己占便宜了，谁能想到这边是三班倒的，上不完的夜班，工资比总厂那边低，
她离开总厂后，那边的工资按月发了，福利也越来越好。
吴梅越想越觉得自己亏，赶在卖工作被禁止前把工作卖了，
她拿到了一笔钱，也都存着，可跟现在的工资福利比，还是自己亏了。
张小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疑惑地快步跟上李彩莲：
“小莲， 她不是在会计部吗？怎么像刚倒夜班出来。”
“不是像，就是刚倒夜班，刚才她走出来的方向是车间，
我们先去那边看看，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这个时候看才能看出问题。”李彩莲失笑道，也不管吴梅是不是真的找保卫科。
何明礼八点应该到了，现在7点半。
如果一个个车间地找，吴梅半个小时内不一定能找到她们。
【生产重地，闲人勿进】
“小莲，应该不至于吧？车间平常什么样，难道我们来了，会变？”
“不是我们来会变，是我们来了厂长会挑剔地看车间情况。
他们存库房的样布没问题，王厂长也看不出来，
不过他们可能没想到，我之前在纺织总厂干过，他们生产的布偷工减料了。”李彩莲神色严肃。
库存布料一半是之前订单多做留存的。
说明之前的订单，他们也是这么操作的，
但看何明礼的反应，不像知道布偷工减料。
那多出来的织料应该也不会留在车间。
张小红震惊：“不可能吧？偷工减料，那些布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二厂用了新机器，与其说偷工减料，不如说是管理车间的主人把多出来的料子转卖了，何厂长可能没仔细算过布匹支数。”李彩莲看过那些布，没问题。
但批出去的价格却有问题，跟何明礼合作的那些客户，应该也察觉到不对了。
同样支数的布，卖给他们更贵，他们才不管什么人情，肯定不会继续合作，理由也找得很“充分”。
不说真实理由的客户，还想维持体面。
做生意，利益才是维系合作的基础，工厂把利润吃尽，合作商的利润自然就低了。
车间内，
“秦主任，这一批货做完，我们可不能继续了，
今天厂长带人来车间考察，我真怕他们看出点什么。”仓库李主任擦着额头的冷汗。
上次的库存清空，他心里狠狠松一口气。
“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偷工减料。”秦昊一点不怕被发现，他偷的是材料，又不是卖给客户假货。
“价格高很多……何厂长信任我们，才没仔细查车间的用料。”李主任压低声音，他每天过得心惊胆战。
“有我撑着，我姐是总厂的会计部主任，她看出来也不会说的。”秦昊有这个倚仗才敢这么干。
“不过做完这批，我们先停一停。”秦昊眸底闪过精光。
现在的订单少，等订单多的时候，他再出手。
李主任点头，看时间差不多了，把机器关了。
技术主任也被他们收买了，不然这事早就捅到何明礼那里。
何明礼是做技术出身的，要是亲自检查，马上就知道不对劲。
…
另外一边，
吴梅在保卫科受了一肚子气，她根本叫不动他们，
这时她才意识到不坐办公室地位的差别，没人会把她这样的大龄女工放眼里。
她这样的，要是犯错，工厂随时可以辞退。
二厂没有编制的说法，属于半私营。
吴梅憋了一肚子气回家，
看到侄子在家换衣服，吴梅心咯噔一下，想转身回婆家已经来不及了。
“姑姑，”
吴梅脚步顿住，扯出一抹笑：“刚子，你今天要去相亲？”
吴刚点头：“姑姑，给我10块钱，今天应该是我请客，媒婆说我这次再要求跟对方各付各的，以后都不给我说媒了。”
吴梅默默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刚子，姑刚从工厂回来，身上没钱，
之前卖工作的钱，都给你表哥买房子了。”
吴刚接了钱：“五块钱也够了，点两个菜，两碗米饭，
她要是看不上我，得付一半钱，
我同事说了，像我这样年轻有稳定工作的，别人都求着嫁。”
吴梅：“……”
他们吴家都是“马脸”长相，侄子遗传到家里人的所有“缺点”，长得不能叫普通吧，是越看越丑。
要不是工作体面，估计媒婆都不愿意介绍姑娘给他。
“姑姑，我还是觉得去年你介绍的李会计长得最好看，
早知道我就忍忍她的脾气，说不定服装店也能保住，
我爸说，忍忍女人的脾气，等到她生了孩子就好拿捏了。”吴刚给自己的头发上摩丝，
上次被剃狗啃头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遮住那个位置，不然他都不敢去相亲。
吴梅咬咬后槽牙，她女儿要是找侄子这样的男人，她一定大棒子打出门。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觉得自己有份工作就镶金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