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之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三天后，顾魏在医院收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里面是一套限量版的德国手术器械，附着一张名片：「陈默之敬赠，盼与顾医生共谋医学进步」。
“退回去。”顾魏看都没看，直接对护士长吩咐。
下午，陈默之亲自来到了医院。他换了一身更显亲和力的浅灰色西装，捧着一束淡雅的百合。
“顾医生，冒昧来访。”他站在顾魏办公室门口，笑容得体，“听说您拒绝了我的礼物，我想亲自来表达歉意。那套器械只是对您专业精神的敬意，绝无他意。”
顾魏正在写病历，头也没抬：“陈先生的心意我领了。医院有规定，不能收受贵重礼品。”
“是我考虑不周。”陈默之从善如流地将花递给旁边的护士，“那这束花总可以收下吧？就当是……病人家属对医生的感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顾魏终于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确实很有魅力，谈吐优雅，姿态从容，但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太过锐利，带着一种审视和算计。
“陈先生有事不妨直说。”顾魏放下笔。
陈默之在对面坐下：“我准备成立‘默华资本’，首个项目是投资建设一座符合国际标准的现代医院。顾医生在感染控制和外科领域的成就令人钦佩，我想邀请您担任首席医疗顾问。”
“抱歉，我在广慈医院的工作很满，没有精力兼职。”
“不需要您离开广慈。”陈默之身体前倾，“只需要您提供一些专业指导，比如医院规划设计、设备选型、人才培训方案。当然，顾问费用一定会让您满意。”
顾魏正要再次拒绝，陈默之却话锋一转：“而且，这家医院将重点面向贫困人群提供低价医疗服务。我知道顾医生一直致力于慈善医疗，这应该符合您的理念。”
这句话让顾魏的动作顿住了。他确实一直在推动医院开设免费门诊，但阻力重重。如果真能建成一家专门服务贫民的现代医院……
“陈先生这个项目，准备投资多少？”他问。
“首期投入五十万美元。”陈默之微笑道，“后续视情况追加。我已经在公共租界物色好地块，相关批文也在办理中。”
这个数字和效率都令人咋舌。顾魏沉默片刻：“我需要考虑。”
“当然。”陈默之站起身，递上一份精美的计划书，“这是初步方案，您可以慢慢看。我期待您的回复。”
他离开后，顾魏看着那份计划书，眉头微蹙。陈默之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慈善医疗是他一直想做却难以推进的事情。
晚上，他把计划书带回家给魏若来看。
“五十万美元？”魏若来快速翻阅着计划书，脸色凝重，“他好大的手笔。”
“项目本身看起来没有问题，选址、规划都很专业。”顾魏指着几处细节，“如果真的能做起来，对很多贫苦百姓是好事。”
魏若来合上计划书，看向顾魏：“你动心了？”
“这是个机会。”顾魏没有否认，“但太巧合了。他为什么偏偏找我？”
“因为你是最好的，也因为你是我的软肋。”魏若来语气冷峻，“他在试探，想通过你接近我，或者……离间我们。”
顾魏沉默。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一层。
“你打算怎么回应？”魏若来问。
“再观望一下。”顾魏沉吟道，“如果他真的想做慈善医疗，我不介意提供一些专业建议。但如果别有用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第二天，顾魏给陈默之回了电话，表示愿意以个人身份提供有限的医疗咨询，但拒绝担任正式顾问，也不收取任何费用。
陈默之在电话那头轻笑：“顾医生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清高。好吧，我尊重您的选择。那么，能否赏光共进晚餐，详细聊聊医院的设计？我请了美国最好的医院设计师，有些专业问题需要请教。”
顾魏看向旁边的魏若来，魏若来微微点头。
“可以。时间地点？”
“明晚七点，华懋饭店顶楼餐厅如何？”
挂断电话，魏若来冷哼一声：“华懋饭店，他倒是会选地方。”
那是上海最顶级的西餐厅，也是各方势力交织的场所。
“你和我一起去。”顾魏说。
魏若来挑眉：“以什么身份？”
“家属。”顾魏语气自然。
魏若来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好。”
这场晚宴，注定不会平静。陈默之在明处试探，他们在暗处观察。谁先露出破绽，谁就可能满盘皆输。
而此刻，在外滩一栋豪华公寓里，陈默之放下电话，对阴影中的一个人说：“他答应了。不过，魏若来也会来。”
阴影中传来低沉的笑声：“正好，一网打尽。”
陈默之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记住你们的承诺。我要的是青石资本的完整渠道，不要伤及无辜。”
“陈先生放心，我们只要魏若来。至于顾医生……只要他识趣，我们不会为难他。”
陈默之走到窗边，看着黄浦江上的灯火。他想起在柏林求学的日子，想起魏若来那时眼里的光。如今，那光芒依旧，却更加深沉难测。
“若来，别怪我。”他轻声自语，“要怪，就怪这个时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