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心脏

阿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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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结局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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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海沿岸的某个礁石区域,有一个人被海浪卷到这片地方。

他浑身都是湿的,此时正处于昏迷之中。呛了水,但还有呼吸,也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路过的渔民看到礁石上方躺着一个人,连忙放下手里的篮子走了过去。他把这个人拖到干净的沙滩,探了探鼻子,还好,有呼吸。

他给这个人换了一个姿势,去拍他的后背,将呛到的海水吐出来,然后背着他回了自己的房子里。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救他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渔民,在这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很少能在这片海的礁石区看到有人卷到这里来,要是不幸落海,八成都是被卷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个人很幸运,能卷到这里来也算是一个奇迹,上帝保佑了。

将人简单处理了一下,将湿衣服脱下来放在一边,当他看到这人身上的伤疤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新伤旧伤都都有,最新的就是右手臂上的血痕,应该是撞到尖礁石了,血流不止。用纱布好好包扎了一下,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旁边还贴心地放了一杯干净的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男人才慢慢苏醒过来。长时间的昏迷,他的眼睛很干涩,喉咙也像吞了岩浆似的,难受得可怕。他过了很久才慢慢适应光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有些泛黄的木质天花板。

这是哪里?

他试图坐起来,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撑着身体慢慢坐直身体。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很小,但被收拾得很干净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壁上挂着渔网和鱼干,窗户开着,还能看到外面一小片灰蓝色的天空和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他被救了?

他是怎么被冲到这里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大脑一片空白,连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都忘了。

冰冷、窒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巨大的力量将他撕扯、翻滚。

这是他意识沉浮间最后的感知片段。

他努力回想,大脑却像一团被彻底搅乱又部分清空的浆糊。一些基础的信息浮现出来,他的名字,塞巴斯蒂安·沃尔夫。一些基本的记忆碎片也都还在。但更多的,关于他的过去,他为什么会在海上、他经历了什么…..一片空白。

尤其是他是怎么落海的,是怎么被冲到这里来的,那段记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无法串联的模糊光影和感觉。剧烈的爆炸,冲天火光,倾盆暴雨……他皱紧眉头,试图捕捉那些闪回的画面。

可每一次深入思考,太阳穴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阻止他继续探索。

“我这是怎么了?”

他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木屋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穿着简朴但眼神慈祥的老渔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走了进来。

他看到沃尔夫醒来,脸上先闪过惊讶,后面赶忙将手里的鱼汤放在桌子上,“哎哟!你终于醒了…..真是赞美上帝!”

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孩子,你还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沃尔夫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其实就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渔民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他挠了挠头发,“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沃尔夫咳嗽了一声,用英语问他,“您….会讲英语吗?”

老渔民愣了一下,点头,又摇头。他不太会讲英语,但他看出沃尔夫是德国人了,这标准的日耳曼人血统,“我不太会说英语,可我会说一点德语。”他用比较生疏的德语说道,“看你长相就知道了,是德国人没错吧?”

沃尔夫同样用德语回他,“是的,我是德国人。”

“那还,真巧哦!我祖母就是……德国人,我就会说一点德语,哈哈哈哈。”

沃尔夫垂下手,“您知道…我昏迷多久了吗?”

“大概….三四个钟头了吧。”

老渔民掰着手指朝他说。

“孩子….你身体好些了吗?我看你身上的伤,还挺严重的。”

“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晕,它自己会好的。”

沃尔夫掀开被子就准备下来,老渔民见状,赶忙上前抢过他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哎哟哟,孩子,你还没好呢,先别着急下来。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刚才……”他不知道一些比较偏僻一点的德语单词该怎么说,就只能用手比划。

沃尔夫看懂了他的手势,“我知道了,谢谢您救我上来。”

“小事小事,人命关天嘛。对了孩子,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冲到这里来的吗?”

沃尔夫还在回想,但他发现自己真的完全记不起来了,只有一些特别零碎的画面,而且还拼凑不起来。

他摇了摇头,“不,我想不起来了。”

“也是….海里出事的,都这样。”

老渔民注意到沃尔夫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又找来干净的纱布给他包上,起初沃尔夫还想自己包扎,被老渔民以病人等理由抢了过来。

“天呐…..”老渔民继续说,“孩子,你得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啊。你审…身,身体上的伤疤,有很多条,怎么搞的?”

“只是一些小伤,时间也很久了。”

“那也不行呀。你这新伤旧伤都有,看你年纪轻轻,身上的疤比我还多呢!”“哎对了,别光顾着说….先喝点汤吧。”他将装着鱼汤的碗递给沃尔夫。

沃尔夫说了声谢谢后就接了过来。

跟老渔民继续说了几句后,他就要去打渔了,让沃尔夫躺在床上在休息一下,自己天黑前就回来…

沃尔夫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他失忆了。

他忘记了接受克劳斯帮忙抢回Scd-9t后的所有记忆。记忆只停留在这之前,后面无论发生了多大、多让人记忆深刻的事情,他全都忘了。

包括人也忘记了。

渐渐的,困意袭来,他干脆再次闭上了双眼。

半梦半醒的状态,他依稀记得一点点,隐约感觉到,这段丢失的记忆里,存在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一个让他潜意识里感到牵绊的家伙。可他完全记不起清这个人的脸,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还活着,被一个善良的老渔民所救。

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和强迫回忆毫无用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恢复体力。然后,需要查找信息。

先保证自己还活着,后面的事情,再看着办吧,总不能一下子就去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吧,他连自己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就别提了。

沃尔夫在老渔民这里休养了两天,第三天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能走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忙干活。他不会在这白吃白住,话虽然不多,却很能干活。老渔民看他伤都没好就下床帮他捞鱼网,有好几次都不让他干,但都没什么用,沃尔夫还是在帮他。

“孩子啊,你这伤口等一下会撕裂的!”

“不会,我心里有数。”说完沃尔夫还晃了晃胳膊,表示自己是真的没事。

老渔民欲言又止,劝过好几次,沃尔夫也只好去干一些不需要用太大力气的杂活。休养的这几天,他一直在进行自我调整。虽然失忆,可他很清楚现在自己在干什么,在做些什么。他不会一开始就那么疯狂地去寻找丢失的记忆,一步一步来,总能找到的。

但他要找的,是他被卷到礁石区前,他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对于Scd-9t发生的事情,他几乎全忘了。他连Scd-9t这个东西都忘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丢失了多少记忆,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从哪里开始才丢失了记忆…..总而言之,慢慢来吧。

老渔民有一个规模不大的买鱼摊,所有生计全指望这个小摊子了。他无父无母,老婆跟人跑了,只剩下一个小儿子,却不认他。他只能依靠这点小生意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虽然赚的不多,但每天都在认真生活,外出打渔、经营小摊,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休息休息,每天都这么过去了。

沃尔夫身体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有在帮忙。老渔民本来是不打算让他干这些粗活的,但听他说自己不能白吃白住,总得找些活来干,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孩子啊,你今年….几岁了?”

老渔民定定看着沃尔夫的后脑勺,仿佛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沃尔夫回头看去,“今年….28了吧。”

“28吧…跟我那小儿子差不多岁数,哈哈哈。”老渔民笑着摇了摇头。

沃尔夫听出了他话里的落寞,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老渔民对面,“您儿子,现在在哪你还知道吗?”

“我记不太清了。反正离这里很远很远。那可是个大城市,怎么舍得回来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呢。”

沃尔夫默默听着,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老渔民跟他讲了很多很多,沃尔夫也听了很久。

等到最后,老渔民才意识到天都快黑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哎哟,怎么一说,天都黑了?孩子啊,不要介意,我,我我这个人一辈子孤寡习惯了。突然有一个人能坐在我对面陪我说话,我还蛮开心的。”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都说吧。”

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的人,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沃尔夫开始频繁出现在老渔民的小摊上。老渔民去打渔,他就在这里守着。久而久之,很多人都知道了老渔民捡了一个德国帅小伙来帮忙卖鱼。

有不少人是因为沃尔夫长得好看才来买鱼的,因为这里有很多都是中年男性在卖鱼,突然多出这么一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还真是少见。

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孩,她们听到这里有一个外国人在卖鱼,都纷纷跑到这里来。她们问沃尔夫是哪里人、多少岁、结婚没有、有没有暗恋对象之类的问题。沃尔夫没有过多关注,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卖自己的鱼,偶尔会回话,但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他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可那股忧郁气质还是让不少人为之侧目。

每当她们问起有没有暗恋对象的时候,沃尔夫都是先迟疑,后面再给出答案,没有。

没有。

没有。

潜意识里的他,却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沃尔夫,你总不能在失忆后找了个暗恋对象吧?他连自己都不相信,算了,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本来就头晕,别给自己添那么多堵了。

他还不能离开这里,一是没有护照、没有钱,他怎么坐飞机回德国?他在想,等到时候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再想想办法吧。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老渔民的卖鱼摊这里学着做生意,偶尔就是去帮忙捞鱼,无聊的时候就去钓鱼,或者就是坐在礁石上看着海洋发呆。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冲到这里来的,也是因为做任务吗?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做这一行了吧,那又是因为什么?

他分不清。大脑里的记忆错综复杂,光是思考这么一点,他就开始耳鸣了。感觉记忆错乱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被冲到这里来的时候被礁石撞到了头才导致失忆。

一边观察自己身体上的伤疤,看看哪一些是他完全没有印象的,就说明哪一些是他丢失记忆后才有的新伤。锁骨上方的那道疤最明显,他也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类似于纹身的东西。

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些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了。他想知道,每次一想起来他就开始头晕。渐渐的,他开始在梦里寻找答案。

做梦的时候,他都会梦见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有人有东西有场景有画面。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没有脸,却能让他心跳加速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总之就是一个没有脸,浑身上下都是刺眼的光,让他睁不开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追上去询问这个人是谁。

等他起来,一切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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