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果实半埋落叶之下，橙红表皮泛着不自然的光泽，仿佛在等待被触碰。 他没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刚才那群波波退得太过突然，林子里安静得不像话，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他不敢伸手去碰那果子，只用树枝慢慢把它从土里拔出来。
果实滚到枯叶上，表皮光滑，颜色均匀，顶端连着一段干枯的蒂。它躺在那儿，像一颗被人遗落的弹珠。秦川盯着它看了几秒，终于用树枝轻轻戳了下。果子没裂，也没滚动，只是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嗒”，像是硬物碰上了硬物。
他皱了下眉。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振翅声。不是一只，是好几只。声音很轻，但节奏一致，由远及近，缓缓压下来。他缓缓抬头，眼角扫向树冠缝隙——五道影子正贴着枝叶边缘滑行，呈半圆形围拢，和刚才一模一样。
波波回来了。
这一次它们飞得更低，翅膀收束，动作克制，像是在试探。领头那只停在一棵斜出的枯枝上，歪着头，小而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藏身处。其余四只分散在周围，双爪微张，随时准备俯冲。
秦川屏住呼吸，悄然探手入包。图鉴还在夹层里，冷冰冰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按了下开机键，屏幕毫无动静。没电了。他咬紧后槽牙，手指攥紧那根树枝，指节泛白。
三米外，第一只波波轻轻跳了一下，爪子在树皮上刮出短促的响动。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也跟着挪动位置。它们在压缩包围圈，逼他暴露。
秦川猛地抓起地上那枚果实，握在掌心。指尖触及果皮瞬间，一丝微弱震感自掌心窜过，像电流滑过神经末梢，转瞬即逝。 果皮微凉，表面有一圈细密的纹路，摸上去像是某种机械结构的接缝。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对劲。刚才那群鸟为什么不追到底？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他来不及细想。
领头的波波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其余四只立刻展开翅膀，同时离枝。风压瞬间压下，落叶翻卷。它们不是俯冲，而是从四个方向平行逼近，封锁退路。
秦川翻身往后靠，背部紧贴岩石。灌木丛在他左侧，但枝条太密，根本钻不过去。他只剩一个选择。
他抬起手，用尽力气将果实砸向右侧那块凸起的青石。
果子划过半空，速度不快，轨迹平直。就在它撞上岩石的瞬间，一声闷响炸开。
“砰！”
火光一闪，紧接着是一团浓烈的橙色烟雾猛然扩散，带着灼热气浪横扫而出。落叶被掀飞，碎石四溅，烟雾中还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像是烧焦的草木混合着酸液。爆炸虽不大，却足够突然。
最近的一只波波正扑到半空，被气浪正面掀翻，翅膀失控地拍打两下，一头撞进旁边的树干，羽毛纷飞，跌落在地，挣扎着扑腾了几下才勉强起飞。另外四只也被烟雾呛到，惊叫着四散逃开，原本整齐的队形彻底乱了套。领头那只在空中急转，翅膀扇动频率陡增，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叫声，像是在下令撤退。
它们没再停留，纷纷拔高飞行高度，穿过树冠缝隙，迅速消失在林子上方。
烟雾缓缓下沉，弥漫在地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橙雾。秦川趴在地上，手臂挡在脸前，耳朵嗡嗡作响。他缓了几秒才抬起头，视线扫过四周——地上有几片焦黑的叶子，岩石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灼痕，果壳碎片散落在撞击点周围，中心已经碳化发黑。
他慢慢坐起来，胸口起伏，喉咙发干。刚才那一击，完全是赌。他不知道这果子会炸，更没想到威力刚好够吓退这群鸟。
但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右掌心有些发烫，像是刚摩擦过粗糙的表面，又像有股微弱的电流在皮肤底下窜动。他摊开手掌看了看，没什么异常，只有些泥土和擦伤。他试着握了下拳，那种热感依旧存在，却不痛，也不麻，只是持续地、隐隐地烧着。
他没多想，把注意力转回四周。
林子里恢复了寂静，比之前更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都停了。林子像被抽走了身音，连腐叶下的虫穴都停止了蠕动。
他靠回岩壁，缓缓喘气，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疲惫。左腿伤口还在渗血，右脸那道划痕火辣辣地疼，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把图鉴重新塞进背包夹层，拉紧拉链，确保不会掉出来。然后他捡起那根树枝，折成两段，一段放在身边，另一段握在手里。只要有一点动静，他还能再拼一次。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扑翅声，像是某只鸟试探性地起飞。秦川立刻绷紧身体，耳朵竖起。那声音只响了一次，随后再无动静。他又等了将近十分钟，确认再没有飞行声靠近，才稍稍放松肩膀。
他慢慢探出头，朝爆炸发生的地方看去。
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橙色痕迹贴在地面，像泼洒过的颜料。那块青石还在原地，表面多了道裂纹。果壳碎片中有几块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在微光下闪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靠回岩石，闭上眼。
身体累得几乎撑不住，可神经仍绷着。他知道这些鸟可能还会回来，也可能有别的东西被爆炸引来。但现在他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待在这里，等到体力恢复，等到图鉴重新充能。
他把手伸进衣兜，指尖触到一小块干燥的压缩饼干。那是登山包里的备用粮，还没来得及吃。他拿出来，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食物粗糙，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嚼了几下，慢慢吞下去。至少得补充一点能量。
就在他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右手掌心的热度忽然增强了。
不是灼烧，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清晰的、向外扩散的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皮肤底下往外渗。他低头看去，掌心微微泛红，血管隐约浮现，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动着流动。
他想抬手看看，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树枝断裂。
他猛地睁眼，头转向声音来源。
左侧灌木丛边缘，一片叶子缓缓晃动，仿佛刚被人碰过。可那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影子移动。他死死盯着那个位置，手指慢慢收紧，攥住了手中的半截树枝。
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那只手还贴在岩壁上，掌心的热意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