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部先留一下，其他人散会。”?
周五下午的例会散场时，陈建国捏着笔的指节泛白。办公室里的绿萝蔫头耷脑，空调风裹着打印纸的油墨味吹过来，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 闷得发沉。95 后下属小林抱着笔记本凑过来，手机屏亮着某短视频平台的界面，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陈总监，刚才老板说的‘新方向’，是不是……”?
陈建国没接话，目光落在会议室白板上自己写的策划案标题 ——“2024 年度品牌深耕方案”。墨迹还没干，却已经被老板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批注着 “过于传统，缺乏网感”。上周他熬了三个通宵，把近五年的市场数据翻了个遍，甚至还偷偷查了 “00 后喜欢的梗”，可到头来，还是比不过小林随手拍的一条 “办公室开箱” 短视频，那条视频帮客户涨了三万粉，老板在会上把小林夸成了 “新世代策划标杆”。?
“建国，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板的声音从玻璃门后传来，没带任何情绪，却让陈建国的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他起身时碰倒了脚边的垃圾桶，废纸撒了一地，小林想帮他捡，他却摆摆手：“没事，我一会儿回来弄。”?
办公室里，老板指尖敲着桌面，面前摊着一张打印纸 —— 公司三季度的裁员名单。陈建国的名字在第二行，旁边标注着 “企划部，5 年工龄，岗位调整”。?
“不是你不行。” 老板先开了口，递过来一杯凉掉的咖啡，“是现在的市场变了，年轻人更懂怎么跟用户打交道。你看小林，她知道用户喜欢看什么，你做的方案，太稳了，稳得没了水花。”?
“我可以学。” 陈建国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想起家里的房贷，想起乐乐下个月要交的补习班费用，想起林慧上周说 “洗衣机该换了” 的语气，“我可以跟着小林学，我能跟上节奏。”?
老板叹了口气，把裁员通知书推到他面前：“赔偿金按 N+2 算，下周一不用来了。也算给你留个体面，别让底下人看笑话。”?
陈建国盯着通知书上的 “解除劳动合同证明” 几个字，眼睛突然花了。窗外的写字楼群像一片钢铁森林，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晃得他睁不开眼。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自己在公司五年，帮客户拿下过三个大单子，比如去年疫情时他住了半个月公司赶方案，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 “谢谢老板”。?
走出老板办公室时，企划部的人都在假装忙自己的事，没人抬头看他。小林的电脑屏幕亮着，正在剪一条新的短视频，背景音乐是最近流行的神曲，节奏快得让人心慌。陈建国蹲下来捡地上的废纸，手指碰到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枫叶 —— 不知道是谁放在窗台的，已经有点发干，红得却很扎眼。他鬼使神差地把枫叶塞进了口袋，像藏了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晚上回家，林慧正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响。乐乐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没抬：“爸，我下周要跟同学去看漫展，你给我转五百块。”?
“知道了。” 陈建国把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里面装着那份裁员通知书，他没敢拿出来。饭桌上，林慧问他 “今天开会顺利吗”，他扒着米饭含糊地说 “挺顺利的，老板夸了方案”，眼角的余光瞥见乐乐翻了个白眼，大概是觉得他又在吹牛。?
睡前，他躲在阳台抽烟，摸出口袋里的枫叶，又从抽屉里翻出爷爷的黄铜怀表。怀表背面的 “枫火映心” 四个字被磨得发亮，是爷爷去世前亲手交给她的，说 “遇到事儿了就摸摸它，能定心”。陈建国把怀表贴在胸口，听着里面齿轮转动的 “滴答” 声，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 这声音，好像比老板的 “不是你不行”，更能让他觉得踏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