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光阴在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中悄然滑过，路明非、楚子航和夏弥终于回到了那座熟悉又带着点非日常感的卡塞尔学院。对于路明非而言，生活的齿轮仿佛从未偏离过轨道。
他的日程表精准得如同上了发条：上午象征性地出现在几门必修课的课堂上，通常占据后排靠窗的“风水宝座”。教授们抑扬顿挫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窗外橡树枝叶的摇曳是天然的安眠画面。他的脑袋如同灌了铅，在摊开的厚重典籍掩护下一点一点，直到前排芬格尔用胳膊肘把他捅醒，或者教授一声不悦的点名将他从迷蒙的深渊里硬生生拽出来，毕竟重活一世，必须好好摸一把鱼。成绩什么的并不重要，上一世，路明非在从日本回来后，就再也没有挂过科，每一科都是最高成绩。午后的时光更是慵懒的黄金时段，回宿舍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在芬格尔震天响的游戏音效或鼾声中沉沉睡去，将午后的阳光和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当然，“咸鱼”生涯也有高光时刻——那就是和“败狗”师兄芬格尔的觅食之旅。卡塞尔学院的食堂仿佛是他们永不厌倦的冒险乐园。两人如同蝗虫过境，风卷残云般扫荡着餐盘里的食物，芬格尔尤其擅长在免费续杯的饮料和无限量供应的薯条上发挥“勤俭持家”的极限精神。路明非看着芬格尔堆成小山的餐盘和满嘴油光，心里偶尔也会掠过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荒谬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放纵的满足。这种大快朵颐，毫无形象可言的饕餮盛宴，是他平凡生活里最直接也最廉价的快乐。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需要支付的账单。路明非终于兑现了那个在请陈雯雯吃饭时、为了争取Aspasia餐厅座位而对零许下的承诺——请客吃饭。他特意挑了个看起来没那么“销金窟”的意大利餐厅，结果证明他严重低估了“皇女殿下”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和点菜时精准打击他钱包的能力。
那顿饭的过程对路明非来说，堪称一场甜蜜的酷刑。餐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水晶吊灯折射出温暖却昂贵的光晕。零坐在他对面，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仿佛天生就该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她纤细的手指划过菜单，声音清冷悦耳，报出的菜名却像一道道催命符：前菜是点缀着鱼子酱和黑松露的薄切和牛，主菜是侍者现场烹制、淋着浓郁酱汁的顶级小羊排，甜点则是铺满金箔、造型宛如艺术品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每道菜上来，零都吃得专注而享受，银质餐具在她手中运用得如同艺术品，眼眸里难得地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微光。
路明非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内心却在滴血。当零小口啜饮着年份香槟，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钱包在无声地尖叫、哀嚎。那账单递过来时，上面那好几个零，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他几乎是颤抖着手刷了卡，感觉心脏被狠狠剜掉了一大块。零用餐巾优雅地按了按嘴角，表示很满意，路明非则强撑着说“你喜欢就好”，心里却在疯狂计算着接下来几个月要靠芬格尔捡来的食堂优惠券度日的悲惨景象。
皇女殿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留下路明非在原地，对着空荡荡的餐盘和更空荡荡的钱包，独自品尝着名为“心痛”的昂贵余韵。这份“肉疼”的感觉异常顽固，在之后的好几天里都挥之不去，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每每想起那晚摇曳的烛光和精致的餐点，胃里就一阵抽搐，比吃了过期猪肘子还难受。他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芬格尔珍藏的泡面也列入自己的战略储备粮清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