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1977年的深秋,为了改变一代人的命运,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悄然打响。
当然,理智还在——俩月印完17册绝无可能。徐福生带着核心团队熬了个通宵,把各册的需求量、排版难度列了张表,最后圈定:优先抢印《代数》第一册!这册是基础中的基础,不管是初中底子还是小学底子,都得从代数开始补,需求量最大,也最紧急。
决策一落地,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像被按了“快进键”。印刷车间的墙上,刚刷的红标语 “争分又夺秒,赶印如赶考!”墨迹还没干,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子急劲儿。
第二天一早,车间里的机器就“轰隆隆 响了起来,那声音比过年的鞭炮还热闹,仿佛要把过去十年憋的劲儿全撒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出版社内一片忙碌景象。编辑们日夜伏在案头,仔细核对每一个字、每一道题;值班工人们在印刷厂中忙碌穿梭,机械的声音日夜不停;校对人员的眼睛紧盯着书稿,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错误。大家都怀着一个共同的信念:要让这套承载着希望的丛书,按时出现在考生们的手中。
排版工人们更是像上了弦的陀螺,连轴转不停。老张师傅是排字车间的老手,平时抽烟都慢悠悠的,这会儿叼着烟卷,手在字架上翻飞,铅字“叮当”往托盘里掉,眼睛都不眨一下。年轻的小李刚结婚,本来该休婚假,听说要赶印高考用书,跟媳妇打了个招呼就扎进车间:“我也是知青过来的,知道没书的苦,这忙我必须帮!”
最费劲的是排数学公式,《代数》里的根号、平方符号,还有那些歪歪扭扭的希腊字母,比汉字难排十倍。有次小李排错了一个“π”,整版都得拆了重排,他急得满头汗,晚饭都没吃,蹲在地上一点点拣铅字,直到把那个错字找出来才松口气。
后来商务印刷馆上海印刷厂也加入了,两家厂凑了6台印刷机,三班倒连轴转。机器24小时不停,工人换班不换机,车间里的灯永远亮着,油墨味混着汗水味,反倒成了最让人安心的味道。有次后半夜,机器突然卡壳了,维修师傅老王从被窝里爬起来,骑着自行车赶过来,零下几度的天,愣是骑出了一身汗,修好机器后,他蹲在旁边看了半小时,直到确认没问题才走:“可不能耽误印书,孩子们还等着呢!”
为啥大家这么拼?因为车间里的工人,谁家没个知青亲戚?老张师傅的儿子在安徽插队,前几天还来信说“找不到复习书,急得睡不着”;小李的妹妹在江西农村,天天晚上就着煤油灯看旧课本,字都快磨没了。对他们来说,手里印的不是纸,是孩子们的前途,是千万个家庭的希望——能为这事儿出份力,比啥都光荣!
出版社、印刷厂、新华书店更是拧成了一股绳。出版社的编辑每天往印刷厂跑,校对稿改了一版又一版;新华书店提前腾出柜台,就等书印出来上架。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没有人退缩,每一个人都在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而咬牙坚持。
终于,在1977年高考前一个月,第一批《数理化自学丛书》成功印刷完成——也就是第一本《代数》(第一册)赶出来了!封面是朴素的蓝色,上面印着“数理化自学丛书”几个字,还带着新鲜的油墨香。
这些书被迅速运往全国各地,一辆辆装满书籍的卡车奔驰在公路上,仿佛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一运到全国各大新华书店,立马被早就排队的考生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全国各大新华书店门口,考生们早已翘首以盼,当新书到达的消息传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排队的知青里,有穿着打补丁棉袄的,有刚从工厂下班、还带着机油味的,还有背着书包的小姑娘。
当那散发着油墨香气的书籍摆在众人面前时,许多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轮到小王时,他手抖着递过钱,接过书的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在江苏插队五年,找了半年都没找到一本像样的数学书,现在终于有了!他把书抱在怀里,像抱着块宝贝,转身就找了个墙角蹲下来,翻开第一页就舍不得放下。
拿到书的考生们,迫不及待地翻开,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他们知道,这本凝聚着无数人心血的书,或许将成为他们改变命运的关键。而对于出版社的全体人员来说,他们用自己的努力,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书写了一段属于他们的传奇。
虽然17册全套赶不上1977年高考,但后续的印刷没停过。
出版社的编审室夜夜灯火通明,编辑们抱着书稿啃,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印刷车间的机器依旧轰鸣,工人师傅们说“多印一本,就多一个孩子有希望”。机器不能停,停下一秒,可能就有个知青错失改变命运的机会——这话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就在上海这边为赶印书籍忙得热火朝天时,远在北大荒插队的北京知青颜雨,正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跟老街坊们下象棋。棋盘是用粉笔画的,棋子是石头子儿,颜雨手里捏着个 “马”,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棋,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村口的小路。
“小子,你这棋下得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惦记着高考的事儿?”对面的尚大爷笑着打趣。颜雨赶紧收回目光,嘿嘿笑了两声:“大爷您说笑了,我就是随便下下。”可心里却在打鼓——他听说上海那边在重印《数理化自学丛书》,可这边连个消息都没有,他急得上火,嘴上都起了泡。
跟老街坊下棋是假,“探风”才是真的。村里的邮递员每天中午会经过这儿,他想问问有没有上海亲戚来的包裹,有没有关于那套书的消息。前几天他给上海的表哥写了信,求表哥帮忙买一套,可到现在还没回信。他摸了摸口袋里攒的钱,又看了看远处知青小院那堵低矮的土坯房——要是能拿到那套书,他说不定就能考上大学,就能离开这里,回到北京,往后找个好工作,就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风一吹,槐树叶“沙沙”响,颜雨手里的石头子儿被攥得发烫。他抬头望了望通往县城的路,心里默念:书啊,你可快点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