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合上笔记本，笔帽咔哒一声扣紧。窗外靶场的枪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夜风穿过营区铁丝网的呜咽。他把本子塞进战术包，顺手摸了下侧袋——那个草药纸包还在，边角磨得发毛，像是被什么反复蹭过。
他没多看，拉好拉链，起身把作战靴套上脚。脚底那道裂口碰到袜子时有点刺痒，但他习惯了。
天刚亮，集合哨就响了。三分钟内，全员在训练场列队完毕。铁砧拄着拐杖走来，步伐还是拖，但每一步都像钉在地上。他扫了一圈，目光在齐辰脸上停了半秒，没说话。
“今天有活。”他说，“市局通缉一个持械逃犯，涉嫌贩毒、袭警，最后出现在城西工业区。上级命令我们协助抓捕，行动代号‘清尘’。”
人群轻微骚动了一下。
“这不是演习。”铁砧声音压着，“是真家伙，有枪，有命案。谁心里打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人动。
“张伟，主攻。”
“到！”
“王强，控场。”
“到！”
“李峰，支援装备。”
“到！”
“齐辰——”
所有人视线集中过去。
“外围侦察，风险预判，你负责。”
齐辰抬手敬礼：“到！”
车队二十分钟后出发。四人突击组坐一辆装甲运兵车，车窗贴了防爆膜，外面看不清里面。张伟一路上咧着嘴：“终于能动真格的了，憋死我了。”
王强靠在车厢壁上，检查战术手套的指虎：“别一激动冲太快，上次演习你差点撞进雷区。”
“那是因为有人踩了触发点！”张伟瞪眼。
李峰低头摆弄无线电耳机：“你们吵归吵，待会听齐辰的。昨晚他连红外网都能摸过去，脑子比雷达准。”
齐辰没接话，闭着眼靠在角落。脑子里正把昨晚记下的三条逐条过一遍：
1.听音辨距需缩短反应链；
2.呼吸节奏应匹配地面材质；
3.团队信号手势待统一。
他睁开眼，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叠的城区地图，摊在膝盖上。这是昨晚系统自动生成的模拟推演图，标红了三处高概率藏匿点：废弃锅炉房、地下排水泵站、老仓库夹层。
“等会我们从东侧切入。”他指着地图，“锅炉房视野死角最大，排水沟直通外围，适合逃跑路线。如果我是逃犯，首选那里。”
张伟凑过来：“你咋知道他会选这？”
“不是他知道。”王强插嘴，“是他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选。”
李峰笑出声：“哲学家上线了。”
车队缓缓停下。前方是片破败工业区，围墙塌了半截，铁门歪斜挂着。远处几栋厂房窗户全碎，墙上涂着褪色的警告标语。
“下车。”无线电传来铁砧的声音，“保持静默，按计划推进。”
四人依次跃下车，压低身形贴墙前进。空气里有股铁锈和污水混合的味儿，风吹过空走廊，带起碎塑料袋啪啪拍地。
齐辰蹲下，手掌贴地。三秒后，他抬头：“十一点方向，三十米，有脚步震动，频率不稳，可能是受伤了。”
“你怎么听出来的？”张伟小声问。
“不是听。”齐辰指向地面一道湿痕，“昨夜下雨，这片区域积水未干。但这条痕迹边缘干燥，说明有人刚走过，鞋底带走了水分。”
他又往前两步，盯着一段排水沟边缘。泥土上有道新鲜刮痕，像是被什么硬物拖过。
“拖着重物。”他低声说，“往锅炉房方向去的。”
王强眯眼：“会不会是流浪汉？”
“流浪汉不会特意避开监控杆。”齐辰指向上方一根歪斜的摄像头，“镜头被人用黑布罩住了，手法专业。”
李峰掏出热成像仪扫了一圈：“里面有体温反应，一人，靠墙坐着，心跳偏快。”
“确认目标。”齐辰收起地图，“建议双线包抄，我和张伟走正面，王强、李峰绕后堵退路。声东击西，制造噪音吸引注意力。”
“你确定？”张伟皱眉，“万一他开枪？”
“所以他不会有机会开枪。”齐辰已经解下背上的战术盾牌，“我断后警戒，你主攻突入。记住，听到敲地两下，立刻停。”
“又是这招？”张伟嘀咕。
“这招管用就行。”
行动开始。
齐辰带队贴墙推进，每一步都控制在呼吸间隙内。他耳朵捕捉着风声、金属膨胀的细微吱呀、还有那几乎不可闻的咳嗽声——来自锅炉房内部。
距离十五米时，他突然伸手拦住张伟。
然后趴下，耳朵贴地。
三秒后，他打出一个手势：**前方有移动，非目标。**
众人屏息。
一只野猫从废墟缝隙窜出，惊飞了几只麻雀。
齐辰松了口气，继续前进。
十米、八米、五米……
他绕到锅炉房正门侧面，做了个“准备突入”的手势。张伟点头，握紧破门锤。
就在这一刻，齐辰忽然抬手，敲了两下地面。
张伟立刻僵住。
齐辰缓缓转头，看向右侧一扇半塌的窗户——玻璃碎了，但窗框上有一根细铁丝，横拉着，连接到屋内某个装置。
陷阱。
他指了指铁丝，又指了指头顶的瓦砾堆。意思是：拉动会引发坍塌。
王强会意，悄悄绕向后方。
齐辰再打手势：**改道，从北侧破窗进入。**
张伟点头，两人换位。李峰取出干扰烟雾弹，轻轻拧开保险。
三、二、一——
“砰！”
烟雾腾起，白雾迅速弥漫。张伟猛地撞开北侧破窗，翻滚入内。齐辰紧随其后，落地瞬间已扫视全场。
角落里，一个男人背对他们蹲着，手里攥着一根铁棍，肩膀剧烈起伏。
“别动！警察！”张伟吼。
男人猛然回头，眼神发疯似的，举起铁棍就要冲。
齐辰没等他发力，一个低扫直接踢中对方脚踝。那人重心一歪，扑倒在地。王强从后门冲入，一个擒拿锁住手臂，李峰甩出束缚带，“啪”地捆结实。
全程不到十秒。
“人抓到了。”齐辰对着耳麦汇报，“无伤亡，无开火。”
无线电沉默两秒，传来铁砧的声音：“L-013，嗅觉很准。”
齐辰没回应，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那道裂口又被磨开了，血渗出来，滴在战术裤上，晕成一小片暗红。
回程车上，张伟靠着座椅直喘气：“你刚才那一脚太狠了，我都听见骨头响。”
“他穿的是劳保鞋。”齐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脚踝外侧神经密集，轻扫就能让他失衡。”
“你还研究过人体结构？”王强笑。
“碰巧学过一点。”
李峰在后排摆弄相机：“我把整个过程录了，回去能当教学案例。特别是你发现铁丝那段，简直是预判型侦察。”
齐辰没接话，望向窗外。城市灯火渐远，基地大门越来越近。
车轮碾过减速带，颠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下战术包外侧——草药纸包还在，边角翘起一块，像是被指甲抠过。
车队驶入基地，岗亭亮起绿灯。
齐辰靠在车厢壁上闭目调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个纸包。
它已经旧得不像样子，却始终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