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齐辰把U盘贴身藏进内袋，手指在湿透的衣料上顿了半秒。刚才那道蓝光投影消失前，苏晚的声音像根细线缠进他脑子里：“他们想杀我……下一个是你。”
他没时间琢磨这句话背后的坑有多深，眼下更麻烦的是——王海的车刚拐进君悦酒店地下车库，他就跟了进去。
不是莽撞，是算准了时机。监控盲区、巡逻间隙、雨水对红外探测的干扰，这些数据在他脑子里自动拼成一张动态路线图。模拟器给的“特种侦察”经验这时候才真正派上用场，不然谁敢在这种天气蹲一个副市长？
他靠在酒店外墙的广告牌后，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手机屏亮起，镜头拉近，画面里王海撑着黑伞走出电梯，风衣领子立着，神色如常。可当电梯门再次打开，走出来的人让他瞳孔一缩——左脸带疤，走路微跛，正是码头那晚的黑帮头目。
两人在廊柱阴影处碰头，没握手，也没寒暄。王海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对方点头，转身进了消防通道。
齐辰屏住呼吸，手指轻点拍摄键。
就在画面定格的一瞬，手机屏幕忽然泛起白光——闪光灯自动启动。
“操！”
他猛地按灭电源，但已经晚了。对面楼顶的探照灯应声扫来，王海抬头看了眼方向，眼神冷得像冰。
两个黑衣人立刻从大堂冲出，一人往侧门包抄，另一人直奔广告牌这边。
齐辰贴墙后撤，心跳平稳得不像话。这种时候慌没用，三年前在边境丛林被三支敌方小队围剿都没怂过，现在更不会因为一场雨乱节奏。
他绕到酒店后巷，脚踩进积水坑都没减速。前方是死胡同，左右都是铁门，锁得死紧。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在水面上晃出碎影。
就在这时，拐角猛地冲出一个人影，手里扬着个金属烟灰缸，狠狠砸向墙上消防栓玻璃箱。
哗啦——
高压水流喷涌而出，白雾混着雨水炸开一片迷蒙。左边那人本能抬手遮脸，动作一滞。右边那个反应快，拔腿要追，却被烟灰缸反手甩中膝盖，踉跄跪地。
“辰哥快跑！”
熟悉的声音。
齐辰回头，看清来人面孔时愣了一瞬。
陈昊。
这家伙怎么在这？
来不及多想，陈昊已把一个U盘塞进他手里，“这是王海上周的行程记录，别信任何人！”说完转身就往另一条巷子冲，还故意踢翻几个垃圾桶制造响动。
追兵分兵去追，齐辰趁机翻过矮墙，落地时打了个滑，手肘磕在水泥沿上，火辣辣地疼。
但他没停，一路穿巷子、跨围墙，直到确认没人再跟上来，才钻进城西老工业区一栋废弃变电站的夹层。
头顶铁皮屋顶漏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积水中。他靠着墙坐下，喘了两口气，掏出那个U盘看了看。
外壳有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插入随身便携终端，初步扫描跳出三段加密视频文件，时间戳集中在最近两周。
一段拍的是天启集团b2层走廊，穿制服的保安正打开一扇标有“权限等级：绝密”的门禁；
第二段是警方内部会议室，角度隐蔽，像是从通风口拍的，王海坐在主位，正在分发一份文件，标题隐约可见“关于林昭案重启调查的预案”；
第三段最诡异——深夜停车场，王海和一名戴鸭舌帽的男人低声交谈，对方递上一个银色硬盘，王海接过时，袖口露出半截纹身，图案像某种实验编号。
齐辰眯起眼。
这U盘来得太巧了。巧得像一场预谋。
他想起陈昊冲出来那一刻的眼神——不是偶然路过，是盯着他来的。而且那烟灰缸砸得精准，角度、力度、时机，都像是受过训练的人才能做到的干扰战术。
模拟器突然震动。
【叮——配角“陈昊”可信度评估更新：65%（较上次提升18%）】
【备注：行为符合“忠诚觉醒”模型，但存在“二次背叛”潜在波动区间】
【系统吐槽：兄弟，你以前是不是对他太狠了？人家都救你两次了，你还怀疑？】
齐辰冷笑一声，关掉提示。
他当然记得当年军校悬崖边上，陈昊设局陷害他，结果自己失足坠崖。是他冒着违规风险下去救人，还用草药给他止血疗伤。后来陈昊当众下跪认错，说这辈子认他这个大哥。
可人心这种东西，一次真心不代表永远可靠。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谁送来的“救命稻草”，越要小心是不是毒饵。
他重新看向视频，重点锁定那段内部会议录像。王海提到“重启调查”时，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无奈，仿佛这事不是他推动的，而是被迫接锅。
但问题来了——如果他是清白的，为什么半夜和黑帮交易？又为什么要让人销毁林昭的样本？
除非……
他在演双面戏。
上面压着他，底下也咬着他，走一步都得算三步。而他选择把自己摘干净的同时，悄悄放点线索出来，比如批准调阅权限，比如让真正的样本通过第三方转交。
齐辰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王海知道他会去拿样本。
也知道他父亲的事。
甚至可能……早就等着他查到这里。
所以今晚那场暴露，未必是意外。
闪光灯触发？手机系统自动升级后的默认设置变更，这种低级错误，以他的习惯根本不可能犯。除非，有人远程动了手脚。
他立刻拆开手机后盖，取出SIm卡槽检查。果然，在金属触点边缘发现一道细微划痕——不是磨损，是被动过手脚的痕迹。有人在他不知情时换过卡托，加装了微型信号触发装置。
难怪闪光灯会突然亮。
这不是失误，是试探。
对方想看他反应多快，有没有同伙，会不会当场被抓。就像猫放老鼠跑几步，再慢慢收网。
齐辰把卡托扔进积水里，冷笑。
玩心理战是吧？
那咱们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他重新启动终端，将U盘内容导入离线环境，开始逐帧分析视频中的细节。尤其是那段停车场的画面，鸭舌帽男人虽然遮脸，但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这个特征他见过。
三年前边防缉毒行动中，有个线人代号“老钩”，就是因为这只手被认出来，最后死在毒贩手里。
可现在这人不仅活着，还跟王海谈笑风生。
说明什么？
当年的“死亡名单”上有假情报。
不止林昭，其他三个所谓“意外身亡”的知情人，很可能也都还活着。只是被换了身份，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齐辰盯着屏幕，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节奏和昨晚在冷藏室一样。
但他现在不在警局，没有权限，没有支援，甚至连身份都是悬着的。一旦被发现私自调查高层，轻则停职，重则直接按“精神异常”送进封闭病房。
可他不在乎。
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那三个字，一直钉在他心里。
别信数据。
所有系统记录、官方档案、审批流程，都可以被篡改。唯一不能骗人的，是行动轨迹。
王海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留下了什么痕迹——这些才是真实的。
他合上设备，把U盘贴身收好，顺手摸了摸另一侧口袋里的冷藏盒。d-0937样本还在，温度稳定。
只要这个在，就能做基因比对，就能找到x-7是谁。
窗外雨势渐小，远处传来几声警笛，由远及近，又慢慢消失。
齐辰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刚才翻墙时磕的那一跤有点狠，现在整条右臂都在发麻。
他脱下外套检查，袖口撕裂，肘部渗出血迹，混着泥水黏在皮肤上，有点刺痒。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手里已经有三条线了：
一条是王海的行程U盘，指向天启集团地下通道；
一条是苏晚的警告，暗示自己已被锁定为目标；
还有一条，是最隐秘的——父亲当年参与的项目，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
三股势力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
而他现在，正站在网中央。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踩在积水里，不急不慢。
齐辰瞬间熄灭光源，贴墙蹲下，手摸向腰间战术刀。
脚步声停在变电站门口。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