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在洛璃掌心发烫,像一块刚从火堆里捡出来的炭。
她没甩手,也没皱眉,只是把手指收拢了些,将那点热意裹进手心。这温度不伤人,但持续不断,像是某种提醒——或者倒计时。
端木云盯着她:“还烫?”
“嗯。”洛璃点头,“比刚才更热了。”
公孙宇蹲在地上,指尖轻轻划过沙面。刚才守护者退走时留下的痕迹还在,那些线条不是随意划的,是阵法运行后残留的灵力轨迹。他取出一枚铜钉,插进沙里,又连上一根细线,绕到另一枚钉子上,拉紧。
“三十六息。”他说。
“什么三十六息?”端木云问。
“他们的移动节奏。”公孙宇抬头,“每三十六息,地面震动一次,方向从西北转东南,再回到原位。这不是巡逻,是循环。”
慕容雪站在队伍侧面,袖口微动,一缕极淡的银丝从指间滑出,飘向空中。那丝线在离地五尺处突然打了个弯,绕了个圈,又缓缓落下。
“它们还在。”她说,“气息藏在雾里,没散。”
洛璃闭了眼。
空间里的《守门录》翻到了中间一页,字迹模糊,但有一句特别清楚:“守者非魂,乃律也。行随阵转,心依令动。”
她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不是活的。”
“啥?”端木云愣住。
“不是人,也不是鬼。”洛璃看着迷雾深处,“是规则的化身。就像……自动开关的门。”
公孙宇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按程序办事?”
“差不多。”洛璃点头,“我们之前回答对了问题,他们就退了。但现在我们站在这里不动,也算违规吗?还是说,试炼已经开始?”
话音刚落,碎瓷片又烫了一下。
这次不只是手掌,连手腕都麻了。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从空间入口蔓延出来,在皮肤上一闪即逝。
慕容雪立刻靠近一步,掌心贴上洛璃后背。温和的灵力流进去,稳住了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
“别硬撑。”她说。
“我没撑。”洛璃笑了笑,“就是感觉……被盯着。”
“那你别乱动。”端木云把刀收回鞘里,“我现在站着都不踏实,生怕踩错一步,天上掉个锤子。”
公孙宇已经摆好了三枚铜镜,呈三角形嵌在沙地里。镜面朝内,反射出周围气流的变化。他盯着中间那面,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来了。”
众人屏息。
地面开始震,很轻,但有规律。西北角的沙粒微微隆起,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行。接着,东南方也有动静,两股力量正沿着固定路线靠近。
“不是攻击。”公孙宇盯着铜镜,“是巡行。他们在走阵位。”
洛璃看着自己的手。碎瓷片的热度稳定下来,不再飙升,反而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地跳着。
她忽然明白了。
“他们在等我们动。”
“啊?”端木云一怔。
“刚才那碗汤,是我们交的‘通行证’。”洛璃说,“现在他们认可我们进入试炼,但试炼怎么开始,由我们决定。”
“意思是……我们往前走,才算正式开始?”慕容雪问。
“对。”洛璃点头,“我们现在站着,等于没应考。但他们已经在监考了。”
公孙宇眉头皱得更紧:“那就麻烦了。一旦我们迈步,就是触发机制。而这些家伙的行为模式完全依附于阵法,只要我们破了节律,就会被判定为入侵。”
“那怎么办?”端木云挠头,“总不能一直站这儿吧?饭都凉了。”
洛璃低头看了看空间入口。美食殿堂最近更新的那本菜谱《如何用一锅炖肉搞定远古神明》正静静躺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她记得其中一页写着:“面对规则之敌,最好的进攻方式,是让它自己犯规。”
她眼睛亮了一下。
“我知道他们怕什么了。”
“怕什么?”三人齐声问。
“怕混乱。”她说,“他们靠节律运行,那就说明,最怕节奏被打乱。如果我们能在不触犯规则的前提下,制造一次‘合理误差’,就能找到突破口。”
公孙宇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利用阵法周期,在他们换位的瞬间做点小动作?”
“没错。”洛璃点头,“比如……让他们自己撞上自己的规则。”
端木云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能不能说人话?”
慕容雪轻笑:“简单点,就是我们不动手,让他们自己出错。”
“这就叫以静制动。”洛璃看着迷雾,“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过去,而是等。”
“等什么?”端木云问。
“等他们走完一个完整的循环。”她抬起手,碎瓷片正好跳了一下,“三十六息一轮,四轮之后,阵眼会有短暂松动。那时候,就是机会。”
公孙宇迅速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几下:“四轮是一百四十四息,约两分半钟。如果阵眼真会松动,最多持续三息。”
“够了。”洛璃说,“三息,足够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慕容雪问。
洛璃没答,只是伸手进空间,摸出一个小陶罐。罐子密封着,里面装的是她前两天熬的一锅豆子汤,还没来得及吃。
“这是我最普通的菜。”她说,“没有灵力波动,也不含任何攻击性成分。但它热着,香着,最重要的是——它会冒烟。”
端木云瞪大眼:“你要拿汤去熏他们?”
“不。”洛璃摇头,“我要让这股热气,刚好在阵眼松动的那一刻,飘到那个位置。”
公孙宇猛地明白过来:“热气扰动空气,改变灵流走向!如果时机精准,就能让守护者的下一步踏错位置,导致整个阵法出现微小偏差!”
“对。”洛璃笑了,“一点小误差,可能让他们互相干扰。只要有一秒的混乱,我们就有机会判断谁是主控节点。”
慕容雪点头:“而且因为我们没主动攻击,只是放了一碗汤,他们无法判定我们为敌。”
“妙啊!”端木云拍腿,“这招叫‘吃饭破阵’!”
“叫‘无为而破’。”洛璃纠正。
她把陶罐放在地上,盖子掀开一条缝。热气缓缓升起,带着豆子的香味,在冷空气中画出一道歪斜的线。
公孙宇盯着铜镜:“第一轮结束,第二轮开始……第三轮,节奏未变……第四轮,倒计时十、九、八……”
洛璃的手悬在罐口上方,随时准备调整盖子的角度。
七、六、五……
地面震动频率略有变化,西北方向的沙层下,灵力流动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四、三……
她手指一拨,盖子开大了些,热气猛地往上窜了一截。
二……
热流撞上空中某一点,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
就在那一瞬,东南角的守护者脚步迟了半拍,本该落在原位,却往前多跨了半步。
下一刻,西北角的另一个守护者按原节奏前进,两人路径交叉,灵体相撞。
嗡——
一声低鸣在雾中炸开。
所有守护者的动作同时停顿,掌心光芒闪烁不定,像是系统出了错。
公孙宇眼睛都直了:“成了!他们卡住了!”
洛璃死死盯着那两个碰撞的位置。一道极细的金线从地下浮起,连接着两人的脚底,最终汇入地心某处。
“看到了。”她低声说,“那就是阵眼。”
端木云握紧刀柄:“要不要现在冲?”
“别。”洛璃按住他,“这才刚开始。”
她话音未落,迷雾深处,一道更高的影子缓缓浮现。
比其他守护者高出半个头,铠甲上的纹路是暗金色,手里握的不是石戟,而是一根短杖。
它站在原地,没动。
但洛璃手中的碎瓷片,突然裂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