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沉默在废土的风中凝固。林默隔着缝隙，与废墟顶端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对峙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车厢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审视，冰冷、精准，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掂量一件货物的价值。这比面对狼群时纯粹的杀戮欲望更让他心底发寒。废土的生存法则第一条：信任是奢侈品，往往伴随着致命的代价。
他握紧了手中的锈刀，尽管知道这玩意儿在对方面前可能毫无意义。必须打破僵局！
“我……我没有恶意！”林默再次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渴而沙哑，“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他试图表达善意和交换的意愿，这是手册上提到的，在废土陌生人之间可能存在的脆弱纽带。
废墟顶端的身影终于动了。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短弩，但并未收起，只是垂在身侧，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发的姿态。然后，她如同灵巧的狸猫，无声无息地从数米高的废墟上滑下，落地轻如鸿毛，没有激起一丝尘土。
她开始朝着车厢走来。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定，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警惕和从容。破旧的斗篷下摆扫过焦黑的土地，露出沾满污垢的皮靴和紧身裤勾勒出的腿部线条。
随着距离拉近，林默能看得更清楚些。斗篷的兜帽边缘，几缕没有被完全包裹的金色短发露了出来，在昏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脸上蒙着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眸深处，除了冰冷，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刻骨的戒备。
她在距离车厢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显示出她丰富的生存经验。她的目光扫过车厢外狼藉的战斗痕迹，尤其是那几具狼尸，最后定格在林默脸上，透过缝隙，落在他手臂和胸口渗血的绷带上。
“水。”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布巾下传出，简短，直接，没有任何废话。
林默一愣。水？她需要水？
他瞬间明白了。在废土，干净的水源是比食物更珍贵的硬通货！她救自己，很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之前抱着水壶爬进车厢的一幕！她在赌，赌自己可能有水，或者……有获取干净水的方法！
“我……我有办法弄到干净的水！”林默立刻说道，心脏怦怦直跳。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他指了指怀里的金属水壶，“我有净水器！刚做好的！只要有脏水，就能过滤！”
斗篷女的目光瞬间锐利了几分，紧紧盯住那个水壶。“证明。”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林默能感觉到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证明？林默看了看车厢外。狼尸的血腥味虽然引来了狼群，但也暂时驱散了其他小型掠食者，附近相对安全。他需要水源来测试净水器，同时……他也渴得快冒烟了！
“我需要出去找点脏水……地表水就行！”林默试探着说，“你……能保证安全吗？”他指了指外面，意思很明显：狼群可能还没走远。
斗篷女沉默了一下，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什么。几秒钟后，她点了点头，短弩微微抬起，指向车厢外几个方向，如同最忠实的哨兵。“快。”她只吐出一个字。
林默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搬开堵在入口处最上面的一块金属板，费力地从缝隙里爬了出来。重新暴露在开阔地带，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不敢看斗篷女，生怕引起误会，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寻找可能的水洼。
很快，他在一处低洼地发现了一个浅浅的泥潭，水面浑浊不堪，漂浮着油污和腐烂的杂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典型的辐射污水！
林默强忍着恶心，用破布包裹着手，小心地避开那些明显的漂浮物，舀了半壶浑浊的污水。水壶入手沉重而冰冷。
他抱着水壶，警惕地看了一眼斗篷女。对方依旧站在原地，短弩稳稳地指着外围，似乎对那壶污水的兴趣远大于他本人。
回到相对“安全”的车厢，林默立刻开始操作。他将进水管插入污水壶口，出水口则对准了另一个捡来的破碗。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剧烈跳动。这简陋的装置，是他活下去的关键，也是此刻交易的筹码！
他屏住呼吸，开始缓慢倾倒污水。浑浊的液体流经塑料管，进入填充了活性炭和破布的过滤层……时间仿佛被拉长。一秒……两秒……
终于，一滴，两滴……清澈透明的水珠，从出水口缓缓滴落，落入下方破旧的碗中！那水滴纯净得如同水晶，在昏暗的车厢里折射出微弱却充满希望的光芒！
成功了！初级净水器真的有效！
林默几乎要欢呼出声！他强忍着激动，继续倾倒。当小半碗清澈的水汇聚在碗底时，那纯净的颜色，在周围污浊的环境中，显得如此神圣而珍贵。
他端起碗，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递了出去，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给……干净的水。”
斗篷女的目光在触及那碗清澈的水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即使隔着布巾，林默也能感觉到她呼吸的瞬间急促。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用短弩的尖端，极其谨慎地靠近碗沿，似乎在确认什么。几秒钟后，她才飞快地伸出手，一把夺过碗，动作快到留下残影。
她迅速退后几步，背对着林默，掀开蒙面布巾的一角，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干裂的嘴唇。她将碗凑到唇边，没有豪饮，而是极其克制地小口啜饮着，每一次吞咽，喉结都清晰地滚动一下，仿佛在品尝琼浆玉液。那碗水很快见了底。
她放下碗，重新拉好面巾。当她再次转过身时，林默注意到，虽然她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但眼底深处那丝因为干渴带来的焦躁似乎消散了一些。
“艾莉。”她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少了几分戒备的尖刺，“我的名字。”
艾莉！林默心中一动，第一位女主的名字终于出现了！他连忙道：“林默！谢谢你的水，林默。”
艾莉没有回应他的感谢，目光再次落在他怀里的水壶和净水器上。“交易。”她言简意赅，“我提供保护，你提供净水。直到……找到更稳定的水源或安全点。食物自理。”
这是结盟的提议！虽然条件苛刻，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废土，一个强大且熟悉环境的同伴，价值无可估量！尤其是她展现出的战斗力和警惕性。
“成交！”林默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不过……我需要时间恢复，我的伤……”他指了指自己渗血的绷带。
艾莉的目光扫过他的伤口，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处理干净。感染，死。”她冷冷地说完，重新端起短弩，背靠着一块残骸坐了下来，面向外围，进入了警戒状态。显然，她默认了这个临时的落脚点。
危机暂时解除，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林默淹没。他靠在车厢壁上，看着外面艾莉沉默而警惕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能制造生命之水的净水器，心中五味杂陈。废土的第一个盟友，以最现实的方式达成了。但这脆弱的联盟，又能维持多久？
他拿出之前割下的狼肉，看着那颜色暗红、纹理粗糙的肉块，又看了看净水器里残留的污水。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这净水器……能过滤掉肉里的辐射毒素吗？如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