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玉瓶水洒现水洼，小黑鱼露鲲鹏形
石室之内，重归寂静。
那三颗妖核晶被妥善收好，如同将三个足以撼动世界的小太阳藏进了口袋，苏清浅的心跳这才稍稍平复。她的指尖还残留着玉盒温润的触感，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洛瑶念诵的那段悲怆史诗。
……本源被天道浊灵咒污染，身躯碎裂，坠入无尽深海，生死未知。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苏清浅的心里。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石台上那最后一件物品——白玉净瓶。
瓶身剔透，线条优雅，在昏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瓶内那半瓶清水，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是天地初开时凝结的第一滴甘露，纯净得能洗涤万物。丝丝缕缕的水系灵气从瓶口溢出，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清凉。
这瓶水，与那卷记载了鲲鹏悲惨结局的秘录、以及那三颗能够修复本源的妖核晶一同被封存在此，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苏清浅的心头，那个荒唐而大胆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
她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瓶身，肩头的小金乌却忽然不安地“啾”了一声。它似乎对这瓶水有些本能的排斥，或者说，是对其中纯粹的水系灵气感到不适。
苏清见状，动作顿了顿，转而用更轻柔的动作，将玉瓶捧在了手心。
瓶身入手冰凉，却不刺骨，反倒有种玉石般的温润感。瓶中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那不是水，而是一整块流动的、无形的软玉。
“这瓶子里装的，会是什么呢？”洛瑶也走了过来，她的好奇心同样被勾起。她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瓶中那片清澈，“如此精纯的水系灵气，若是用来炼制水属性的丹药，品阶至少能提升三成。”
苏清浅没有回应，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与玉瓶的接触中。当她的掌心完全贴合瓶身时，一股奇妙的共鸣感，顺着她的血脉悄然生发。
那不是灵力的流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呼应。她仿佛听到了遥远的、空灵的悲鸣，听到了无尽深海中冰冷的浪涛声，还感受到了……一种被囚禁了万古的、深沉的孤寂。
这股感觉，与她之前触摸金乌和烛龙时，感受到的那种残破与不甘，何其相似！
就在她心神震颤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她手中的白玉净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那震动并非来自外力，而是源于瓶子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正疯狂地冲撞着瓶壁。
“小心！”洛瑶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苏清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收紧手指，想要握稳玉瓶。然而，那股从内部传来的冲撞力道越来越强，瓶身在她掌心剧烈地跳动，如同握着一颗活物的心脏。
“啾！”金乌被这股震动惊得炸毛，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半空，警惕地盯着玉瓶。腕间的烛龙也瞬间绷紧了身体，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那片震荡的源头。
“哐当！”
终究还是没能握住。
在一次最猛烈的冲撞下，白玉净瓶从苏清浅的手中脱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摔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想象中玉碎的声音并未响起。这白玉净瓶也不知是何材质，与地面碰撞，竟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瓶身完好无损地滚到了一旁。
但瓶口朝下，那半瓶澄澈如镜的液体，却在一瞬间尽数倾泻而出。
清澈的水流淌在地上，并未像普通的水那样四散漫开，反而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迅速地汇聚收拢，在平整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直径不过两尺、边缘清晰的圆形小水洼。
水洼中的水，依旧清澈见底，倒映着石室穹顶的幽暗，宛如一块镶嵌在地上的黑色镜子。
整个石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苏清浅和洛瑶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古怪的水洼。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息，两息……
就在两人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时，那片静如死水的水洼中央，忽然冒出了一个微小的气泡。
“咕嘟。”
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气泡从水底冒出，水面开始像温吞的开水一样，微微沸腾起来。水洼中央，一个漩涡缓缓形成，越转越快。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苏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双眼圆睁。
下一刻，在漩涡的中心，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身影，挣扎着、扭动着，从水底缓缓地浮了上来。
那是一条鱼。
一条通体漆黑、只有巴掌大小的小鱼。
它看起来糟糕透了，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它的身体瘦小干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本该光滑的鱼皮上，大片的鳞片已经剥落，露出下面红白相间的嫩肉，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尾巴。那条本该轻盈摆动的鱼尾，此刻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几乎将整个尾鳍撕裂。惨白的骨头裸露在外，周围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
它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从水底浮起。它漂浮在水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侧翻着，连保持平衡都做不到。每一次徒劳的挣动，都会牵动尾部的伤口，让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
这副模样，哪里有半分神兽的威严与神圣，分明就是一只在臭水沟里垂死挣扎的、最卑微可怜的生物。
苏清浅的心，在那一瞬间被狠狠地揪紧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猛地冲上鼻腔。
然而，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这条黑色小鱼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它身下那片原本清澈见底、灵气逼人的水洼，仿佛被滴入了一大滴浓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浑浊、污秽！
清澈的液体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化作了一滩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黑色泥浆。那股纯净到极致的水系灵气，被一种阴冷、恶毒、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力量彻底污染、吞噬。
浊灵咒！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苏清浅和洛瑶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那卷兽皮秘录上的记载，与眼前这诡异而悲惨的景象，完美地重合了。
“难道……难道它就是……”洛瑶的声音干涩无比，她指着那条在浑浊的泥水里痛苦翻滚的小鱼，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
是了。
除了那只被天道诅咒、本源污染的鲲鹏，还有什么东西，能将一瓶蕴含着先天水之本源的灵液，在瞬间污染成这般模样？
这哪里是什么巧合。
这分明是那位古妖大能，用自己的方式，将鲲鹏仅存的一丝残魂与生机，封存在了这瓶纯净的灵液之中，以期后世的血脉继承者，能够找到它，拯救它！
想通了这一切，苏清浅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绪。她看着那条在泥浆中无力挣扎、连呼吸都显得无比困难的小黑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太可怜了。
实在是太可怜了。
曾经是行云布雨、泽被苍生的水之守护，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的境地。被镇压的金乌，好歹还能喷出一口太阳真火；被遮蔽了双眼的烛龙，依旧能冻结时空。
而眼前的它，却连在一捧属于自己的水中生存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小黑鱼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注视，它那本就剧烈的挣扎，变得更加慌乱。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动着残破的身躯，拼命地朝着水洼的角落里躲去，仿佛那里能给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它的身体在浑浊的泥水中瑟瑟发抖，一双黑豆般大小的眼睛里，没有传说中神兽的威严与灵性，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对外界的恐惧，对生灵的恐惧，对一切未知事物的恐惧。
被囚禁了万古的孤寂与折磨，早已将它的神智消磨殆尽，只剩下了最脆弱的求生本能。
“啾？”半空中的金乌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困惑。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又黑又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东西，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主人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
苏清浅没有理会金乌，她的眼中，只剩下那条缩在角落里、抖成一团的小可怜。
她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一片即将飘落的雪花。
她伸出手，越过那片污浊的泥水，想要去触碰那条抖个不停的小黑鱼。
她想告诉它，别怕。
她想告诉它，我在这里。
她想告诉它，我会治好你。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黑鱼身体的前一刻，那条小鱼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猛地一弹，用尽全力撞在了水洼的边缘，然后又无力地滑落回泥浆中，身体抽搐得更厉害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那份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