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父争吵后的第二天，沈廷洲像是换了个人。
天还没亮他就去了公司，回来时已是深夜，身上带着一身寒气和淡淡的酒气。往常他总会先去书房处理文件，今天却径直往卧室走，连看都没看坐在客厅等他的林晚。
“你回来了？”林晚赶紧站起来，桌上的姜汤还温着，是她算着时间重新热过的，“我给你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吧。”
沈廷洲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不用。”
两个字，硬邦邦的，像块石头砸在林晚心上。她捏着汤碗的手指紧了紧，碗沿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却不及心里那点凉。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被父亲误解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可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还是让她觉得委屈。
“喝一点吧，你身上有酒气，驱驱寒。”林晚还是不死心，端着碗往前走了两步，想递到他面前。
沈廷洲却猛地转过身，眼神里带着未散的戾气，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兽：“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林晚被他吼得一愣，手里的汤碗晃了晃，几滴滚烫的姜汤溅在手背上，烫得她“嘶”了一声。
沈廷洲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手背上，瞳孔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冷硬取代。他别过脸，语气依旧生硬：“别烦我。”
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震得客厅的吊灯都晃了晃。
林晚僵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眶慢慢红了。手背上的灼痛感还在，可心里的涩意更甚。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那句“别烦我”，还是像针一样扎得她生疼。
她默默地把姜汤倒进垃圾桶，碗底的姜片沉在浑浊的液体里，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
周管家端着夜宵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林小姐，您别往心里去，少爷他……心里不好受。”
“我知道。”林晚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个笑脸，“他跟叔叔吵架了，心里肯定堵得慌。”
可话虽如此，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沈廷洲不是会迁怒别人的人，今天这副样子，太反常了。
“周叔，”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公司里的事，是不是很严重？”
周管家叹了口气，点点头：“监察部的人今天去项目组查账了，虽然没查出什么，但外面的传言越来越难听。几位老董事都在逼老爷子表态，少爷的压力确实大。”
林晚的心沉了沉。她想起沈二叔那张笑眯眯的脸，想起他打听项目资金时的眼神，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诬陷。沈二叔既然敢动手，肯定早就布好了局，说不定还有后招。
而沈廷洲现在这个样子，像只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只会独自舔舐伤口，根本没法冷静应对。
林晚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敲门。她能想象到里面那个落寞的背影，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告诉他不用一个人扛着。可想起他刚才冰冷的眼神，脚步又像被钉住了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林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想起刚认识沈廷洲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后来，他会帮她挡掉苏曼丽的刁难，会笨拙地给她煮姜汤，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那些细微的温柔，她都记在心里。
她不相信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天快亮的时候，林晚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做了个噩梦。梦里沈廷洲被一群人围着指责，沈父站在人群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而沈二叔站在后面，笑得一脸得意。她想冲过去拉沈廷洲，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沈廷洲！”林晚猛地从梦里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砰砰直跳。
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定了定神，掀开被子下床，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走到书房，翻出之前沈廷洲给她看的项目资料，虽然很多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点看下去。她记得自己有个优点，就是对数字和时间特别敏感，或许能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阳光渐渐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摊开的资料上。林晚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把所有提到的资金流向和时间点都记下来，像玩拼图一样试着串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推开了。沈廷洲站在门口，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一夜没睡。看到林晚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样子，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晚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他时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两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晚才拿起手里的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看不太懂，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帮上忙。”
沈廷洲的目光落在那张写满字的纸上，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各种时间和数字，虽然杂乱，却能看出她的认真。
他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话，想起她手背上的红痕，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她把纸递过去：“你看这些时间点，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对不上。”
沈廷洲接过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他低头看着那些数字，又抬头看向林晚带着期待的眼睛，心里那层厚厚的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或许，他真的不用一个人扛着。
“我看看。”沈廷洲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纸认真看了起来。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柔和了他紧绷的轮廓。
林晚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的不安渐渐淡了些。她知道前路肯定不容易，但只要他们能像现在这样，一起面对，就没什么好怕的。
桌上的资料还摊开着，像一片等待探索的迷雾。但此刻，有两束目光正紧紧聚焦在那些数字上，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