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站在街边，黑色轿车已经开走。
他没有动，盯着对面写字楼LEd屏上滚动的公益广告。
画面里那个工人举起劳动合同的笑容还在闪，他的手指慢慢握紧了翻盖手机。
几秒后，他转身往回走。
部委大楼的灯光还亮着，夜班保安看到他，只是点了点头。
祁天佑刷卡进入，电梯直达十一层。
走廊安静，他用双密钥打开办公室门，启动录音屏蔽装置，然后坐在桌前，把牛皮笔记本放在正中央。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在楼下，东西带来了。”
他没回，只按了下通话键，确认信号切断。两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林华华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深褐色的档案袋，边角磨损严重，像是用了很久。
她脸色很白，进门后第一件事是反锁房门，再拉上窗帘。
她把档案袋放在桌上，打开，先抽出一张纸。
“这是法医报告复印件。”她说，“当时对外说是坠楼，但尸检显示，
肋骨断了三根，肺部大量积血，不是摔死的，是被人从背后重击致伤后再抛下去的。”
祁天佑接过纸，看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脑子。
接着是一张行车记录仪截图。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七分，一辆无牌越野车在林华华表姐居住的小区后巷绕行四次。
最后一次离开时，车灯照到墙角，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被拖进后备箱。
“拍到这辆车的人，三个月后在外地出了‘车祸’。”她声音压得很低，
“硬盘原本被销毁，这是我托人从维修店旧设备里恢复出来的。”
最后一份是通讯日志，打印自境外服务器备份。
通话记录显示，赵瑞龙心腹在事发前两小时拨出一通加密语音，内容只有八个字：
“隐患已确认，立即清理。”
祁天佑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他抬头，“讲真，我一直知道她是被害的。但不知道……是这么痛的死法。”
陆亦可表妹站着没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死前还在写一份报告，标题是《山水庄园股权穿透与官员利益输送图谱》。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说差最后一步就能锁定资金链。第二天早上，我就接到通知，说她在楼下被发现。”
她从档案袋最底层拿出一张照片。
办公桌上电脑屏幕还亮着，文档未保存。桌角放着一杯水，旁边有半片安眠药。
“她从来不吃药。”林华华说，“那是别人给她下的。”
祁天佑合上档案袋，放在一边。
他打开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下三个机构名称和对应的接收编号。
“明天上午九点，把这些材料分别递交给中纪委信访室、最高检反贪局、国家监委技术鉴定中心。”他把纸推过去，
“用实名，走双轨备案通道，每一份都要拿到受理回执。”
“您不怕他们反扑？”
“怕就不做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楼下的路灯照着空荡的街道，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
“林检察官不是第一个因查他们而死的人。”他说，“但我要让她成为最后一个不必白死的人。”
林华华低头看着那张纸，手指微微发抖。但她没退缩，把纸折好，塞进内衣夹层。
“我还有个问题。”她突然问，“为什么是现在？你早就知道赵家有问题，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祁天佑转过身，“因为我以前不够强。证据拿出去，只会被压下来，甚至害更多人死。
现在不一样了，劳工线立住了，环保政策卡住了他们的命脉，资金链开始崩。
这个时候掀盖子，他们挡不住。”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点头，“我知道风险有多大。但我查了三年，躲过三次跟踪，两次被冒充警察盘问。
我能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
她提起档案袋，“这些东西，原件我都藏好了。这份是副本，就算被截，我也留了后手。”
祁天佑说：“你回去后立刻换住处，手机停用，联系人全部清空。
我会安排人在明早七点接应你，带你去安全屋。”
“我不需要保护。”她打断他，“我需要的是结果。如果材料交上去没反应，我会直接发给十家媒体。”
“不行。”祁天佑语气变冷，“程序必须走完。这不是泄愤，是清算。
我们要让他们在规则里被碾碎，而不是靠爆料博同情。”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点头。
“还有一件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微型存储卡，“这是我在表姐旧手机里找到的，只有几秒音频，反复播放才能听清一句话。
‘账在老地方，钥匙在花盆底下’。”
祁天佑接过卡，插入读卡器。音频播放出来，断断续续，背景有风声。确实只有这一句。
他记下内容，把卡收进保险盒。
“你走吧。”他说，“按计划行事。
明天九点十五分，我会收到第一份受理回执的系统提示。如果没收到，我就启动b方案。”
她没再说什么，拎起空档案袋，开门离开。
祁天佑坐回椅子，打开内网查询系统，输入三个接收机构的编号，设置自动刷新提醒。然后他调出赵家关联企业名单，
在“山水庄园”四个字上画了个红圈。
时间显示23:47。
他没有关灯，也没有合眼。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他一口没喝。
凌晨两点十二分，手机震动。
一条系统通知跳出来：
【中纪委信访室】已签收材料，编号hdd-，进入初核流程。
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
“标记优先级：特急。关联案件：林华华表姐死亡案。启动跨部门协查预备案。”
三点十八分，第二条通知到达：
【最高检反贪局】材料已录入，分配至第五办案组。
祁天佑打开另一个窗口，上传了一份加密附件，标题为《关于申请调取京州第三医院急诊记录的函》。
这是林华华表姐林逾白当晚可能被临时拘押的地方。
四点零三分，国家监委技术鉴定中心也确认接收。
他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眼五秒。
再睁眼时，目光落在牛皮笔记本上。他翻开新的一页，写下：
头号事项：林逾白案
目标：立案、彻查、公开
进度：材料已投，等待反馈
下面画了一条横线，然后写：
若七十二小时内无进展，则启动媒体曝光程序。
他合上本子，拿起电话，拨通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号码。
“我是祁天佑。”他说，“准备b方案，随时可以推送。”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明白。”
他挂断，把手机放进屏蔽盒。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城市还在沉睡。办公楼里只有他这一间亮着灯。
他重新打开电脑，调出专案进度表，在“人员伤亡”一栏，第一次填上了名字：
林华华，女，38岁，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侦查处一级检察官，因调查赵氏集团利益链遭灭口。
光标停在这行字后面，闪了三下。
他按下回车。
屏幕往下滚动，出现空白表格。
他输入下一个标题：
证物追踪：花盆底下的钥匙，指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