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另一间舱室的门也被“砰”地一声推开,绮里小媛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着跑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平台上相对而立的阿默和葛清霏,脸上立刻绽放出大大的、毫无阴霾的开怀笑容。
阿默仿佛背后长着眼睛,头也未回,便精准地“望”向了她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惯常的调侃,扬声告知道:“愣着做什么?不来亲眼看看你大姐康复后的英姿?”
“来啦来啦!哈哈!”绮里小媛兴奋地应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葛清霏身边,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眼睛亮晶晶地上下打量着,嘴里不住地惊叹:“大姐!你真的全好啦!太好了!太好了!”
葛清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虽是责备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阿默静静地站在一旁,白瞳“望”着姐妹俩之间这温馨而充满生机的互动,听着绮里小媛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和葛清霏温和的回应,他那总是平淡无波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带着暖意的弧度。
康复后的葛清霏,很快便展现出了她曾经的干练与能力。她亲自着手,将那条因重伤而损毁、沉寂多年的机关臂重新修复、调试,复杂的零件和精密的符文在她手中如同温顺的玩具。当那条焕然一新的机械臂再次与她肩部完美接合,随着她的心意灵活而有力地挥动时,那个曾经威震一方的衡道众执权者、英姿飒爽的葛清霏,才算真正彻底地回归了!
为了庆祝葛清霏的彻底康复,整个驭界枢都沉浸在一片欢腾喜悦的气氛之中。全体部下自发地组织了盛大的庆贺活动,长久以来因首领重伤而笼罩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平台上摆开了丰盛的宴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进行了一场许久未有的大肆操办喜事。
所有人都由衷地为葛清霏的康复感到高兴,空气中弥漫着希望与重生的喜悦。而在这一片欢庆的海洋中,阿默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角,手中把玩着一只酒盏,白瞳映照着跳跃的灯火和众人欢快的笑脸,仿佛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却又与这份喜悦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数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昔日那个咋咋唬唬的小丫头绮里小媛,也已出落成一名亭亭玉立、英气勃勃的十八岁少女。她的“沉山锤法”早已炉火纯青,一柄重锤舞动起来真有山岳崩摧之势,灵力修为也日益精深,放眼同龄人已是难逢敌手。
然而,最令她郁闷甚至有些抓狂的是——无论她如何苦练,如何突破,每次信心满满地向阿默发起“挑战”时,结果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依旧连阿默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那家伙总是能用最匪夷所思、最轻描淡写的方式避开她所有的攻击,仿佛能预知她每一招每一式。而最让她气恼的是,他依旧会用那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小树枝,精准无比地抽打在她的臀侧!
“啪!”
清脆又带着十足羞辱感的声响,和儿时记忆里的声音分毫不差!
“啊!!!不公平!”绮里小媛气得跳脚,脸蛋涨得通红,握着重锤的手都在发抖,“我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打不到你!你肯定耍赖了!还有!不准再打我那里!我不是小孩子了!”
阿默则总是气定神闲地挽个棍花,那根脆弱的树枝在他手中仿佛比神兵利器还要听话。他歪着头,用那没有焦距的白瞳“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万年不变的调侃和一丝欠揍的悠然:“厉害?哪里厉害了?发力还是这么直来直去,转弯时腰胯的配合一塌糊涂,感知预警更是几乎没有长进。我不打你屁股打哪里?打头怕把你打得更笨。”
“你!”绮里小媛被噎得说不出话,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服气。
愤然之下,她收起锤子,扭头就跑去向葛清霏告状。
“大姐!你看阿默!他又欺负我!我都十八岁了!他还拿树枝抽我……抽我那里!而且我明明进步很大了!”她拉着葛清霏的衣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诉苦。
葛清霏如今已然彻底恢复,气色红润,英姿飒爽。她看着气鼓鼓的妹妹,又想起自己不久前也不信邪地去挑战阿默的场景——她甚至动用了衡道众精妙的人形傀儡助战,试图以二敌一。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惨败。那双拳难敌四手的常理在阿默面前仿佛是个笑话。他甚至不需要大幅度移动,手中的树枝总能以最简洁的路径,穿过傀儡和她攻击的缝隙,精准地点在她招式最薄弱、或者下一步即将露出的破绽上,逼得她和傀儡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好在阿默对她还是保留了十足的面子,只是点出不足,并未用那树枝招呼她的臀侧,否则她这位衡道众执权者的脸面可真要挂不住了。
面对妹妹的告状,葛清霏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学着阿默的样子,两手一摊,做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小媛啊……这个……大姐我也没办法。你师父他……嗯,层次不一样。”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由衷的佩服:“别说你了,就算大姐我加上傀儡,在他手底下也走不过几招。他能指出我们的不足,让我们有所收获,已经是难得的指点了。”
连大姐都这么说,绮里小媛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蔫头耷脑地认了。但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小火苗,却烧得更旺了。
“哼!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碰到你的衣角!还要把你的破树枝抢过来折断!”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然后转身又跑去更加刻苦地修炼了。
阿默则依旧每日优哉游哉,偶尔“听”到小媛更加疯狂的修炼动静,嘴角总会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样的日子,似乎还能持续很久。至少,在几十年之约到来之前。
平静的日子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流淌,却被一则从下方遥远尘世传来的、带着血与火的紧急求援信息骤然打破。
消息通过特殊的传讯法阵直接送达驭界枢核心,来自一个位于昔日荆溪镇旧址附近的人类聚居据点。讯息断续而急促,描述他们正遭受一股身份不明、手段却极其残忍狠毒的势力袭击。更令人不安的是,这股势力似乎对如何破解衡道众早年遗留在那附近的一些基础防护法阵颇有了解,据点依仗的防御正在被迅速瓦解,伤亡惨重。
葛清霏接到消息后,神色瞬间变得无比严峻。她快步走到观测星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那片区域的能量波动反馈,秀眉紧锁。
“不是普通的流寇或妖兽……”她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寒意,“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所有与衡道众有关的事物来的。”
她抬起头,目光投向驭界枢下方那片广袤而多难的人间,眼中是身为执权者卸不去的责任与凝重:“那里的百姓受我衡道众遗迹庇护,如今因我们而遭难,不能不管。”
阿默静立一旁,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驭界枢目标太大,若直接降临,恐会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更猛烈的报复,于救援无益。”
“我去!”不等葛清霏下令,绮里小媛已然一步踏出,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十八岁的少女,眉宇间已褪去了全部稚气,只剩下属于战士的坚毅与担当,“我现在能保护好自己,也一定能保护好需要保护的人!让我去!”
葛清霏看向她,眼中情绪复杂,有对妹妹安危的担忧,更有看着她成长的骄傲,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属于领袖的决断。她重重一点头:“好!小媛,此事便交由你处理。”
但她立刻神色一肃,语气严厉地叮嘱道:“切记!你的首要任务是击退敌人,救援受困百姓,并尽可能查明对方的来历和目的即可!绝非与对方死战!一旦发现事不可为,或者对方实力远超预估,立刻撤回!绝不可恋战!明白吗?”
“明白!”绮里小媛大声应道。
葛清霏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开始清晰而迅速地向下达指令,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时刻:“据点的东南角有一处废弃的引灵渠,那是旧阵法的薄弱点,敌人很可能从那里突破,你优先加固那里!若遇擅长隐匿突袭的敌人,可尝试用‘震地波’扰乱其步伐……若对方持有破魔属性的武器……”
她事无巨细,将可能遇到的情况、据点阵法可能存在的弱点、以及各种应对策略快速道来。绮里小媛凝神静听,将每一个字都牢记于心。
就在这时,阿默走上前来。他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枚新编的、翅膀上闪烁着奇异灵光纹路的草蝶,轻轻放在了绮里小媛的手心。
“带着它。”阿默的声音平静依旧,“危急时刻,或能替你挡一下致命的攻击。”他顿了顿,白瞳“望”着她,最后叮嘱道,“记住我教你的,感知气流的变化,守护好自己的心神。”
绮里小媛紧紧握住那枚温润的草蝶,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守护之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更加坚定的勇气。她重重点头,目光扫过阿默和葛清霏:“大姐,阿默,你们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说罢,她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平台边缘。心念一动,那柄光幻巨剑瞬间凝聚于脚下,载着她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如同坠落的星辰般,义无反顾地冲向下方那片正被战火与恐惧笼罩的土地。
葛清霏和阿默并肩立于平台边缘,目送着那道光影消失在下方的云层之中。
风暴,已然掀起。而成长的雏鹰,终须独自迎击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