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然而,那贯穿万界的人道长河,终究是昔日九嶷帝君倾尽毕生心血、熔铸了整个人族不屈意志的无上结晶。
它并非寻常的河流,而是一个文明的精神、记忆与愿力在规则层面的奔涌显化,其底蕴之深,远超妖族的纯粹力量认知。
正因如此,这条浩瀚长河与妖族那源自【道界】的所谓“天命”,早已在宇宙最本源的规则层面死死纠缠,如同光与影、生与灭,相生相克,互为牢笼。
帝俊与羲和虽能凭借那横压诸天的周天星斗大阵,引动无尽星辰伟力,将长河的波涛死死压制,令其光芒黯淡,声息微弱,仿佛已然枯竭……
但他们倾尽十万年之功,却始终无法将这文明的根脉从诸天万界的根基中连根拔起,彻底湮灭。
那长河在最深处依旧保持着无声的奔流,等待着破阵而出的那一天。
这浩瀚长河,仿佛自有其灵明与意志。
在十万年极致的压迫与桎梏下,它不仅未曾消亡,反而于至暗中淬炼出更为强韧的抵抗意志,于无声处积蓄着颠覆诸天的伟力。
物极必反,阴阳激荡!
压迫愈深,反抗愈烈!
就在这人族血脉与文明火种即将彻底断绝的至暗时刻,那沉寂已久的人道长河深处,终于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
它的奔腾引动了冥冥中横贯万古的人族气运,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掀起了席卷诸天的波澜。
一时间,无数秉承着大气运、大毅力的人族天骄,仿佛受到了长河本源的召唤,如一颗颗被点亮的星辰,刺破笼罩万界的阴霾。
他们在各自的绝境中挺身而出,于废墟之上,于生死之间,绽放出足以撼动星河的璀璨光芒!
在破碎的北荒界,万里黄沙之上。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怒吼,震碎了十万年的死寂。
一位巨人,撞开了尘封的部落遗迹,自沉埋的岁月中踏出。
他身躯巍峨,宛若行走的山岳,古铜色的肌肤上铭刻着先民与星斗的图腾——
正是当年那场神陨之役中,唯一侥幸生还的巫人后裔,夸父。
十万年的蛰伏,并非沉眠,而是将无尽的悲愤与那日所见“汤谷扶桑,十日同坠”的震撼景象,一同熔铸于血脉深处。
他曾追逐光辉,目睹光辉沦为囚笼;
他曾力竭倒下,而今从屈辱中重生。
此刻,他仰首望向那片被妖族帝威笼罩的天穹,眼中燃烧的不再是昔日的执念,而是足以擎天的意志。
他不再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大日,他要以这复生之躯,撑起这片即将彻底倾塌的、属于人族的苍穹!
“水——!”
一声震彻诸天的怒吼从北荒界炸开,如同太古的号角,穿透了层层星域。
那是源自血脉的渴望,是支撑天地必须汲取的力量。
于是,这巍峨的巨人开始了他不朽的跋涉。
他行过干裂的北荒大地,每一步都让星辰震颤。
他俯下身,饮尽了奔流不息的黄河,那浩荡的江水在他体内化为奔涌的脉络;
他继而饮干了广阔的渭水,无尽的水之精华被他贪婪地纳入己身,滋养着那源于扶桑神树、深植于他生命本源的木系道痕。
水木相生,道韵勃发。
他庞大的身躯仿佛化作了一座移动的天地熔炉。
最终,他来到了宇宙的边荒——禺谷。
这里是传说中太阳沉落之地,是光与热的终点,也是世界规则最为薄弱、最为混乱的节点。
他立于这片虚无与现实的交界,面对那无尽的混沌,发出了最终的挑战。
“今日,我夸父,以身化木,撑天立地,为人族——开帝路!”
这誓言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万古,向诸天宣告着人族不屈的意志。
面对那自宇宙深处汇聚、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帝劫,夸父纵声狂笑,他庞大的身躯不闪不避,反而主动迎上。
他将那十万年蛰伏的积淀——磅礴到极点的气血、源自远古的巫族神力,以及对苍茫大地与生命轮回的全部感悟,在此刻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璀璨的劫雷将他吞没,毁灭的能量疯狂撕扯着他的躯壳。
但在那极致的毁灭中,磅礴的生机反而被激发。
他的身躯在雷光中不断拔高、膨胀,刺破层层虚空;
肌肤化为承载岁月的粗糙树皮,四肢延展为探入星海的虬龙枝干。
最终,在诸天万界的注视下,那巍峨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贯穿星海、散发着无尽洪荒气息的撑天扶桑巨树。
它以身为柱,扎根于禺谷的混沌,树冠托起妖族倾覆的天穹,为人族撑起了一片喘息之地。
巨树摇曳,万道共鸣!
那株贯穿星海的撑天扶桑,每一片枝叶的摇曳都引动着宇宙的本源法则。
并非在帝劫下毁灭,而是以这不可思议的“存在”本身,硬撼天威,将毁灭的劫雷化为滋养的雨露,将交织的大道尽数承载于枝叶之间!
最终,一股前所未有的浩荡帝威自扶桑巨树的根系升起,贯通主干,席卷而出,瞬间涤荡整个北荒,其磅礴道韵甚至撼动了诸天万界!
劫云散尽,大道赐名。
夸父帝君,就此诞生!
他未曾端坐于九重天阙,而是以这亘古未有的生命形态,为人族撑起了一片真实不虚的、由帝级法则守护的崭新天空!
几乎在夸父证道、帝威席卷北荒的同一刻。
东丘界,那片曾被鲜血浸透、承载着夏国无尽悲怆的覆灭之地。
于断壁残垣的阴影中,一位身影缓缓站起。
他长发披散,饱经风霜,赤裸的双足踏着故国的焦土,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九天鹰隼,穿透了十万年的积郁与阴霾,直刺向那高悬于诸天之上的、灼热的复仇目标。
他手中紧握的,正是夏国最后的传承,那柄铭刻着星辰轨迹的——逐日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