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东岸,晨雾如纱,笼罩着劫后余生的营地。
篝火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如同众人心头未能平息的波澜。
虽然冲出了重围,但失去同伴的悲痛、连日奔波的疲惫,以及对前路的茫然,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中军大帐内,油灯的光芒跳动着,映照着每一张凝重而坚毅的面孔。
林枫坐于上首,重铸后的屠龙刀横置于膝上,那暗红色的纹路在灯光下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温热。
他肩头的伤处隐隐作痛,内力也远未恢复,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扫视着帐内每一位核心骨干。
虽然重伤却沉稳睿智的杨逍,桀骜不驯的韦一笑,足智多谋的彭莹玉,性烈如火的周颠,仁厚侠义的张无忌,聪慧果决的赵敏,以及目光灼灼、充满潜力的徐达和常遇春。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火苗噼啪作响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林枫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沉默:“兄弟们,我们突围出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眼中闪过的庆幸与更深沉的悲伤:
“但我们很多并肩作战的兄弟,却永远留在了少室山,留在了颍水河畔。范右使的血,各派好汉的血,不能白流。”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决绝:
“成昆和元廷视我等如草芥,设下这等毒计,欲将中原武林精英一网打尽!”
“此仇,不共戴天!但我们更要明白,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乃无根之萍,随风飘零之祸!”
他猛地站起身,屠龙刀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彭大师,你给大伙说说如今这天下大势!”
彭莹玉应声出列,神情肃穆,如同宣读檄文般,声音清晰而有力:“禀教主,诸位兄弟。如今江北江南,反元之势如火如荼。”
“颍州刘福通、杜遵道拥立韩山童,建‘龙凤’政权,势力最大;蕲州徐寿辉建‘天完’;泰州张士诚据高邮。”
“此外还有汝宁棒胡、邓州王权、襄阳孟海马、荆门聂秀卿、谭景山、浙东方国珍、濠州郭子兴、孙德崖、赵均用、彭大等等,皆已割据一方,拥兵自重。”
每念出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周颠早已按捺不住,猛地一拍大腿,须发皆张,怒吼道:
“他奶奶的!提起这个老子就来气!这帮龟孙子,当年哪个没受过咱明教的恩惠?哪个没拿过咱们的钱粮人手?”
“如今翅膀硬了,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倒把咱们这真正的明尊圣火,当成给他们照亮前程的蜡烛了!”
“教主!这口气,俺周颠咽不下!咱们明教流血牺牲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给他人做嫁衣裳吗?”
还好韩林儿不在,不知听到会如何感想。
徐达和常遇春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们的好大哥朱元璋本是明教中人,却投靠了郭子兴。
彭莹玉重重叹气,接口道:
“周颠话糙理不糙。教主,诸位兄弟,无根之木不长,无源之水不流。”
“我明教若继续如今日这般,四处煽风点火,流动作战,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如同浮萍,无依无靠。”
“人才、粮饷、兵源,处处受制,纵有擎天之志,亦难施展啊!”
“长此以往,只怕…只怕范右使的今日,便是你我众人的明日!”
他话语中的悲凉与警醒,让所有人动容。
帐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一种对未来的深切忧虑笼罩着每个人。
林枫用刀在地上简单画了一下黄河长江,然后把刀狠狠一插,坚定地落在了那片被群山环抱的沃野——“关中”!
“诸位兄弟!”
林枫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驱散了阴霾,他目光灼灼,仿佛能点燃每个人心中的火焰。
“请看这里!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东有崤函之固,百二雄关;西连我明教圣域昆仑光明顶;南控巴蜀,北临胡苑!”
“这里,是周室肇基之地,是秦皇扫六合之根,是汉高祖定鼎天下之本!更是隋唐的王兴之基,帝王之业!”
他的话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魔力,将所有人的思绪带入了那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历史长河之中。
上一时历史和文言文自然不是白学,林枫对这些历史典故脱口而出。
“而如今,”林枫话锋一转,声音带着洞察时局的锐利,“为了围剿我等,陕西行省的元军主力已被抽调一空!尤其是这关中腹地,守备前所未有的空虚!”
“此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若我等能效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故智,出其不意,夺潼关,入关中,便可据形胜之地,拥膏腴之壤!”
他猛地转身,面向众人,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未来:
“届时,西可连接总坛,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持;东可虎视中原,待天下有变,则挥师东向,扫荡群丑,驱除胡虏,何愁大业不成?”
“这,才是我明教的鸿愿!这,才对得起死难兄弟的英魂!这,才是我们真正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道路!”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又如烈火烹油!
帐内众人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之前所有的迷茫、压抑、愤懑,都被这宏伟蓝图冲刷得干干净净!
杨逍抚掌长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教主…教主高瞻远瞩,思我等所未思!关中,确是龙兴之地!若能成功,我明教便如潜龙入渊,终有腾飞九天之日!杨逍,愿附骥尾,万死不辞!”
韦一笑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阴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狂热:
“嘿嘿嘿…关中,长安府…听说那里的美酒和…嘿嘿,妙得很!老子这把老骨头,就陪教主去闯一闯这帝王之乡!”
张无忌虽不喜争斗,但也被这为了生存与发展、为了死难兄弟而战的悲壮与豪情所感染,郑重道:“教主,无忌愿尽绵薄之力!”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尚未明确表态的徐达和常遇春。
他们二人来自濠州朱元璋麾下,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回归熟悉的濠州,还是追随眼前这位展现出惊人魄力与战略眼光的年轻教主,去搏一个更加广阔的未来?
常遇春猛地一跺脚,地面似乎都颤了颤,他虎目圆睁,声如洪钟:
“教主!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俺知道,跟着您,痛快!打潼关,夺关中,这路子对俺的胃口!”
“比回濠州看人脸色、勾心斗角强百倍!俺常遇春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教主的了!您指哪儿,俺打哪儿!”
徐达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毕生的决心。
他上前一步,对着林枫,深深一揖到地,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然:
“主公!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天地之广阔!濠州虽安,终非久居之地;主公之志,方是男儿所为!”
“徐达不才,愿效仿古之良将,追随主公,驰骋疆场,为我汉家天下,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这夺取潼关、经略关中之事,徐达,万死不辞!”
“好!!”林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豪情万丈,“得二位兄弟相助,如虎添翼!徐达,常遇春!”
“末将在!”二人齐声应道,声震帐宇。
“命你二人,即刻筹划西进方略!潼关天险,如何夺取?进军路线,如何选择?粮草后勤,如何保障?我要你们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来!”
“遵令!”
徐达和常遇春领命,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雄关漫道,看到了那金戈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