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摇摇欲坠的栈道，崖底洞穴比想象中更深邃。洞壁上镶嵌着会发光的萤石，将前路照得朦朦胧胧，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是还魂草的味道。”玄真长老精神一振，拄着拐杖加快脚步。九转还魂草是上古奇药，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稳固灵体，若能找到它，或许能彻底护住清璃残存的魂魄。
洞穴尽头豁然开朗，一处天然石室中央，石台上果然长着一株奇异的药草——九片叶子层层叠叠，每片叶尖都凝结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光晕流转，正是九转还魂草。
景遥刚要迈步，却被玄真长老拉住。石室左侧的阴影里，竟坐着一个人。
那是位白发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背靠着石壁闭目养神，手里慢悠悠转着颗油光发亮的核桃。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山野老人，可在这浊气弥漫的崖底洞穴，怎么可能有普通人存活？
“阁下是？”景遥握紧火灵珠，警惕地问道。
老者缓缓睁眼，眸子里竟没有一丝浑浊，反而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他朝还魂草抬了抬下巴，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守药人。”
“守药人？”玄真长老皱眉，“这还魂草乃天地灵物，怎会有主？”
“无主之物，才需人守。”老者笑了笑，皱纹在脸上堆成沟壑，“三千年了，总算等来了合适的取药人。”他的目光落在景遥身上，带着莫名的深意，“神裔血脉，果然名不虚传。”
景遥心头一震，对方竟能看出他的神裔身份。他定了定神：“前辈，晚辈急需此药救人，还请割爱。”
“可以。”老者说得干脆，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但要拿东西来换。”
“前辈想要什么？”景遥问道，他身上的法器、丹药皆可相赠。
老者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景遥：“我要你一半的神裔力。”
“什么？！”玄真长老失声惊呼，“神裔力乃与生俱来的本源之力，折损一半等同于废去半条性命，稍有不慎便会灵力溃散而亡！”
景遥也愣住了。他的神裔力来自母亲，自幼难以掌控，直到三年前才勉强收放自如，这是他对抗墨姬的最大依仗。若折损一半……
“前辈这要求未免太苛刻。”景遥沉声道，“换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我只要这个。”老者站起身，身形竟异常挺拔，他走到还魂草旁，指尖拂过叶片上的露珠，“九转还魂草能聚散魂，却需以同源之力为引。你若想救那缕残魂，唯有此法。”
他说的是清璃。景遥攥紧拳头，清璃灵体消散前的眼神再次浮现——她为传递讯息耗尽残魂，自己岂能因畏惧代价而放弃？
“神裔力折损后，会怎样？”景遥问道，声音异常平静。
“修为倒退三十年，此生再难精进。”老者说得直白，“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变成废人。”
玄真长老急得直跺脚：“景遥不可！清璃姑娘在天有灵，也不会让你如此冒险！”
景遥没有回头。他望着那株九转还魂草，想起清璃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想起她那句未说完的“否则”。比起墨姬拿到九枢钥匙的后果，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好，我换。”
话音刚落，玄真长老的拐杖“哐当”落地，老者却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果然是神裔之后，够决断。”
他抬手结了个古怪的印诀，石室地面突然亮起繁复的符文，景遥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底传来，体内的神裔力如潮水般涌向掌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他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景遥！”玄真长老想冲过来，却被符文的金光挡住。
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忍着点，本源剥离，总是要痛的。”
景遥咬着牙，视线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母亲临终前的脸，她曾说神裔之力是馈赠，也是枷锁。或许，此刻正是这力量该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吸力骤然消失。景遥瘫坐在地，浑身脱力，体内的神裔力果然去了一半，经脉传来阵阵灼痛。
老者将还魂草连根拔起，用玉盒装好递过来：“拿去吧。三日之内用灵力温养，残魂可聚。”
景遥接过玉盒，指尖冰凉。玄真长老急忙扶他起身，探查他的气息后连连叹气：“气息虚浮了大半……”
老者已重新坐回阴影里，闭目养神仿佛从未动过。景遥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夙缨手臂上的疤痕，忍不住问道：“前辈可知神裔旧址怎么走？”
老者没有睁眼，只淡淡道：“过了断魂崖，便是无回谷。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话音落时，他的身影竟如烟雾般淡了下去，片刻后便消失在石壁的阴影里，只留下满室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景遥握紧玉盒，里面的还魂草带着温润的触感。他站起身，虽然浑身酸痛，心里却异常清明——清璃有救了，而前方的无回谷，正等着他揭开所有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