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书记，我明白了。我立刻向郝市长汇报，请市政府牵头落实这次联合检查。”刘耀文干净利落地回答。
挂断电话，他看向一脸期待的肖万年。
“胡书记指示，由郝市长牵头，以规范全市市场秩序的名义进行联合检查。我们负责配合维持秩序，并提供必要的线索支持。你去准备一下涉及李氏重点企业的初步名单和已知的问题线索，要快，要准。我这就联系杨主任。”
说着，刘耀文拿起手机，联系了杨升。
……
杨升将刘耀文传达的省里意图，原原本本向郝敬忠做了汇报。
郝敬忠靠在沙发上，闭目沉思了足有十分钟，随后，他拿起电话，亲自起草了一份报告，以病中仍需履职的态度，向市长李卫民详细说明了“根据省委领导指示精神，为彻底平息龙门镇事态、规范市场秩序，建议由市政府牵头，组织开展一次全市范围内的多部门联合执法检查”的必要性与初步构想。
报告措辞严谨，将“针对性”巧妙隐藏在“普遍性”之下。
市长李卫民看着这份由郝敬忠签发的报告，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
他也姓李，但与盘踞在洋河镇的那个李氏宗族毫无瓜葛。
报告里的潜台词，他心知肚明。
胡正这是铁了心要借题发挥，收拾洋河李氏这颗盘踞地方多年的毒瘤。
然而，这把“刀”经由郝敬忠递到他手里，感觉却无比烫手。
李卫民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最终还是拿起报告，起身前往市委书记王东平的办公室。
这件事，他一个人扛不住，必须拉上这位云海市的“班长”。
“东平书记，您看看敬忠同志转来的这份报告。”李卫民将报告轻轻放在王东平宽大的办公桌上，语气凝重，“省里的意思很明确了，要我们出面，搞一次大规模的联合检查，重点是……规范市场秩序。”
王东平拿起报告，看得很快，但目光在几个关键段落停留了很久。
他放下报告，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动着浮起的茶叶。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杯盖轻碰的脆响。
“卫民啊，我们说些关起门的话。”王东平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省里这是既要解决问题，又不想沾染具体的麻烦啊。流程上，由我们市里发起联合检查，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毛病。可这执行下去，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反弹、甚至将来可能存在的后遗症，可都要由我们云海市委、市政府来承担了。我这个班长，是要负全责的。”
李卫民默默点头，仔细观察着王东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看到王东平眉头先是微微蹙起，那是本能的反感和忧虑。
这种事，做好了是分内之事，功劳未必显着；做不好，或者反弹过大，那就是驾驭局面不力，得罪了地方势力，结下难以化解的梁子。
以后在省里开会，或者在别的场合遇到与李氏有关联的人物，难免尴尬。
官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低头不见抬头见，今日种下的刺，谁知他日不会扎到自己？
但王东平眉宇间的褶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决断。
李卫民知道，王东平心里已经有了取舍。
不配合？
胡正代表的是省委，是组织的权威，公然抵触的代价，他们更承受不起。
“唉。”王东平轻轻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卫民，就按敬忠同志报告里建议的办吧。你亲自督办，敬忠同志身体不适，就让他负责统筹协调，具体的执行，让分管副市长和相关部门落实。记住，范围是‘全市’，重点是‘规范秩序’，但检查和整改的‘力度’，必须要体现出来，要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他特意强调了“力度”和“效果”，其中的意味，李卫民瞬间领会。
“明白了，东平书记。我这就去部署。”李卫民站起身，神色肃然。
……
一场由云海市委市政府主导，工商、税务、消防、安监、环保、卫生等多部门参与的，“旨在规范全市市场经济秩序、排查安全隐患”的联合执法行动，以罕见的高效和力度迅速展开。
表面上，检查范围覆盖了全市多个重点行业和区域，但真正的风暴眼，却精准地落在了洋河李氏以及被卷入漩涡的云霞林氏核心成员所控制的产业上。
行动当天，气氛骤然紧张。
位于城郊，由李国昌小舅子实际控制的一家大型砂石厂，因“安全生产设施严重不达标”、“扬尘污染问题突出”，被环保和安监部门当场贴上封条，勒令无限期停业整顿。
李氏家族旗下，在市区核心地段经营多年、生意兴隆的几家酒楼和娱乐会所，突遭消防和卫生部门的严格检查。
“消防通道堵塞”、“后厨卫生条件恶劣”、“存在食品安全隐患”……一项项整改通知雪片般飞来，要求即日起停业，直至所有问题整改完毕并经复查合格。
就连一些与李氏关系密切、依附其生存的承包商、材料供应商，也未能幸免，纷纷因“税务账目不清”、“经营许可不全”等各种理由被调查、约谈。
与此同时，云霞林氏方面，就连林向东名下几家关联公司，以及族中其他几个头面人物的厂子、商铺，也同样受到了“格外关照”，以类似的理由被要求停业整改。
这既是做给李氏看，表明“一视同仁”，避免落下口实，某种程度上，也是胡正和林向东某种默契下的“苦肉计”，或者是对林氏的一种警告和平衡。
一时间，风声鹤唳。
封条上的糨糊还没干透，消息已经像野火般传遍了云海市的特定圈子。
所有人都明白，这绝非一次普通的执法检查。
这是来自官方层面，一次毫不留情的精准打击，目标直指洋河李氏的经济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