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场大门口，周建军指着远处那排亮着灯的平房。
“卫生室在那边，你直接过去就行。”
“哎，好！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王春桃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提着网兜就朝卫生室跑去。
周建军刚转过身，就看到了谭玉。
她正从食堂的方向走过来，手里也端着个饭盒。
她也看到了周建军，还有他身边刚跑开的那个穿着碎花衬衣的姑娘。
谭玉的脚步，明显地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在周建军和王春桃的背影之间来回，眼神里有些东西，周建军看懂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立刻上前一步，迎了上去。
“谭玉。”
他走到她面前，直接开口。
“刚才那个，是王铁牛的妹妹，王春桃，来看她哥的。”
谭玉愣了一下。
随即，一股热气涌上脸颊，又红又烫。
她为自己刚才心里的那点酸溜溜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冲周建军身后胡乱点了点头。
“哦……你好。”
周建军看着她那副可爱的窘样，心情大好。
他伸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饭盒。
“走，去我那儿。”
谭玉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手，朝他那三间小屋走去。
进了屋，周建军把门从里面插上。
他把谭玉的饭盒放在桌上，然后献宝似的，把背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两斤带着厚厚肥膘的猪肉。
一小串风干的腊肠。
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铁盒。
他把那个铁盒塞到谭玉手里。
“友谊雪花膏。”
他看着谭玉那双因为干活而有些粗糙的手。
“手都起皮了，擦擦。”
谭玉看着桌上的肉，又看了看手里的雪花膏，急了。
“这……这得多少钱！我给你钱！”
她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周建军一把按住她的手。
“不要钱。”
谭玉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周建军的眼睛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亮得惊人，里面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你亲我一下，就当饭钱了。”
谭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着了火，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煤油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她看着周建军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谭玉飞快地凑上去，在他还带着些许凉意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一闪而逝。
她立刻退开，低着头，连脖子根都红透了，不敢再看他一眼。
周建军也愣住了。
他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和柔软。
他没想到，她真的会亲。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走吧，把肉给刘姨送去。”
还是周建民先打破了沉默。
“哦，好。”
谭玉像得了大赦令，拿起那块猪肉就往外走。
到了谭家，刘庆芳看到那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又是惊喜又是心疼。
“哎呦，建军，你这孩子，买这么好的肉干什么！太破费了！”
她嘴上推辞着，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
谭家辉坐在炕沿上，看着两人之间那股不寻常的气氛，目光在周建军和自家女儿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他放下手里的书，忽然开口。
“周建军，你跟我们家玉儿，是不是在处对象？”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庆芳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他们。
谭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攥着衣角的手心里全是汗。
周建军没有丝毫犹豫。
他迎上谭家辉审视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谭叔。”
他往前站了一步，目光坦然。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不在乎你们的家庭情况，我只知道玉儿是个好姑娘。”
他看着谭家辉和刘庆芳，一字一句，像是在许下最重的承诺。
“我跟您和刘姨保证，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她饿着。我会对她好。”
谭家辉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站得笔直的年轻人，看着他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
许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刘庆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转过身，用袖子偷偷抹了抹眼睛。
“好孩子，好孩子……”
谭家辉看着自家女儿那张又羞又喜的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玉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哎！”
刘庆芳应了一声，立刻喜笑颜开地去厨房张罗。
“建军，玉儿，你们等着，刘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中午，刘庆芳做了四个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红烧肉，土豆片，炒白菜，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疙瘩汤。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屋子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和暖意。
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
饭后，谭玉提着刘庆芳特意给她留出来的菜，红着脸，说是要给好友张婷送去，匆匆走了。
周建军回到自己的小屋，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他坐在炕沿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段关系，总算得到了认可。
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几块钱，开始琢磨。
晚上是吃土豆炖白菜，还是白菜炖粉条呢。
下午四点多，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
周建军拉开门，王铁牛顶着一张还没完全消肿的脸，咧着嘴冲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高保国，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眉眼清秀的姑娘，正是王春桃。
“建军！”
王铁牛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中气十足。
“俺好了！全好了！”
他拍着胸脯，震得额头上的伤口都抽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是可惜了，那孙子被关了禁闭，俺的赔偿还没要到呢！”
“哥！”
王春桃把手里的布袋重重往地上一放，里面的苞米面都颠了出来。
“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那点钱！”
她气得眼圈都红了。
“那不是一点钱！”
王铁牛梗着脖子。
“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加起来够俺娶个媳妇了！”
“你！”
王春桃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扭过头去，不想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