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序接了总部那边打来的越洋电话，对面是彭以河。应该是旁边有其他高管，他说的是英语，带有轻微澳洲口音，尾音偶尔卷翘，透着吊儿郎当。
两人交流了几句工作，彭最后问他：“when will you be back？”
“not yet.”
彭以河意会，声音拉远，朝身边白头发的高管耸肩，习惯性给他圆谎，道：“he’s too busy.”
高管点点头，离开了。彭以河笑着重新问他：“你还回得来吗？”
“回，我不会在国内很久。”秦明序很快说。
弥森去年底才在国内成立据点，到现在不足半年，总部批了个小团队随他一同回国，进行国内的组织架构，dami就是其中之一。但秦明序觉得自己除非脑子抽了，才会放弃总部那份股权红利，他付出那么多代价，靠对赌协议用全部身家拼死挣来的东西，现在一个小公司就给他打发了，根本不可能。
彭以河又笑了，用他老北京的片儿汤话：“你爱回回，小爷可不伺候了。”
“怎么？”
“我下月底回国，我爸让我接手公司去。”
秦明序想了想，居然说：“别任性。”
“嚯。”彭以河哈哈一笑，“也有秦老板劝我的时候。”
“但我想清楚了，那群老东西就是看不惯咱俩，你被打发走，留我一个干嘛。靠创意吃饭的，方案天天被打回，老子早他妈受够了，看见Gary那面秃得能当镜子的头顶我就来气！”
再多劝也无用，他们没深交到干涉对方决定的程度，于是秦明序说：“解聘顺利。”
“谢了兄弟，回国请你吃饭。”
彭以河没多说，他决心离开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看清了总部那群人的恶心嘴脸。
秦明序带着团队边缘成员走的当周，企划部的核心被宣布解散，理由是，新Ip研发资金过高，而他们这个分部近两年的收益和总部的支出不成正比。流程直接走了董事会，甚至一份告知的邮件都没递到他和秦明序这。
彭以河直接爆发国骂，踹开两个凳子愤然离席。
去他妈的，无非就是看这几个Ip攥在秦明序的手上，控制不了人又控制不了他的工作室，所以干脆撤走。反正公司又不是迪士尼，仅靠几个玩具潮牌赚钱。这群万恶的资本家，前几年盲盒全球大热的时候成立企划部想分一杯羹，挖他的时候满嘴人生意义实现梦想，这几年国外对新潮Ip热情减退，他们便连那些老玩家都不想维护了。
彭以河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企划部解散了。”
“猜到了。”
彭以河一惊：“你走的时候就想到了？”
秦明序唇角一咧，“应该说，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们。”他站起身，继续说：“这个月的财报，Lilia没交到我这儿，她站队了。”
Lilia是企划部的核心成员之一，职位仅次于彭以河，创意团队的所有方案，她手里全都有一份。她站了队，留在总部的其他人一定会表明立场，到现在还没主动联系他们的成员，同样难以继用。
彭以河想到了，暗骂一声，“我前两天还跟她聊过，那女人一点馅没露，还跟我打听你在国内的住址。”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他妈也不知道。”
秦明序笑了声。
彭以河听见他那声云淡风轻的笑，硬是气笑了：“秦，你真是有点项羽的大将风度，都被撸成光杆司令了，还能笑出来！”
“不笑难道要我哭吗。”
“那你之后怎么办，企划部要是没了，你当年的对赌不就跟笑话一样！”彭以河想了想，为他考虑，“要不你现在回纽约一趟，稳稳军心，尤其是Lilia，争取把她挖回你的工作室。”
秦明序操纵着那台咖啡机，眼睛注视褐色的咖啡液一滴滴落到杯中，泛起苦醇的香气。他喝了一口，说：“早晚要回，不过不是现在。”
“而且Lilia心已经不在企划部了，挽留没什么用，我也不会去争取一个背叛者。”
…彭以河无语了：“她的心早就不在企划部了，一直都在你身上！你临回国那天晚上跟她出去，没让她得手吧？”
“我严重怀疑她是因为睡不到你恼羞成怒才这么做的！”
秦明序微阖双眼，咖啡豆上劲很快，他已经有点困了，他听彭以河又开始胡说八道。“秦总，要不你为了弥森牺牲一下得了。”
秦明序突然说：“别小瞧一个女人，我比不上她的野心，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是整个企划部。”
彭以河住了口，半晌笑了一声：“得，你脑子这么清楚，我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
“唉呀。”他长长叹息一声，把脚搭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仰靠在椅子里，打量这间奋战了许久的办公室，“反正我也要走了，就不管了。等你回来把咱们的成绩夺回来，再跟我报喜。”
“不回也有办法。”秦明序淡淡说，“不是只有他们会解散团队。”
彭以河眼神一变。
“分部在我手上，就算不是核心成员也有一部分管理层，要是一个小小的弥森都站不住脚，他们之后再想进驻就难了。”秦明序话里一丝威胁的含义也没有，可彭以河就是听得后脊发凉。
他紧皱眉：“秦明序，你可别冲动！你别忘了，他们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和忠诚才选择跟着你回国，你就这么对他们！”
“你会急，董事们也会。”秦明序把咖啡喝净，随手冲了倒放在架上，说，“走之前，最后帮我做件事吧。”
“帮你把消息传出去？”彭以河很快明白，又说，“那你保证不会解散国内的团队。”
“不一定。”秦明序的笑里轻飘飘，好像真的不在意那群人的来去，“他们要逼你我，那就都别活了。”
这个疯子。彭以河狠狠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