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的番茄大树结果的第三年，念苏已经能踩着小板凳帮林悦摘果了。孩子的指尖掠过鲜红的果皮时，总能精准避开那些映着时空片段的果实——仿佛天生就知道哪些画面不能触碰。林悦看着他左耳后那颗愈发鲜亮的红痣，总觉得那颜色里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被晨露浸润过的朱砂，隐隐透着光。
这天午后，念安抱着个旧收音机冲进空间，旋钮还在滋滋作响，断断续续的播报声里夹杂着奇怪的杂音：“……黑风岭地区监测到异常磁场……疑似时空波动……”
“又出事了？”林悦的心猛地一沉。自从青铜罗盘与石碑融合，黑风岭的磁场就稳定了许多，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出现波动。
苏然正用青铜剑修剪番茄枝，闻言动作一顿，剑刃上的红光突然闪烁不定：“去看看。”
三人赶到陨石坑时，发现坑底的青黑色岩石裂开了道缝隙，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白雾，落在雪地上不化，反而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冰晶里映着模糊的人影——是穿着现代服装的行人，正行色匆匆地走过玻璃幕墙大厦。
“是现代的景象！”念安指着冰晶，小脸上满是惊奇，“周爷爷的日记里说，时空裂隙扩大时，会映出另一边的世界！”
林悦的指尖触到冰晶，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脑海里突然闪过段陌生的记忆：成年的念苏站在实验室里，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黑风岭的三维模型，模型中央有个红色的光点，正随着他的呼吸闪烁。
“是未来的念苏在观测这里。”苏然的声音带着凝重，玉佩的蓝光落在缝隙上，白雾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汹涌，“不对，这不是自然的裂隙扩大，是有人在强行撕裂空间！”
话音刚落，缝隙里突然伸出只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指尖夹着半块镜泉碎片。碎片的白光扫过三人，念苏突然捂住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眉心浮现出淡淡的灰影——与三年前归位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念苏！”林悦冲过去抱住孩子，红光覆上他的眉心，灰影却顽固地不肯散去。
“别白费力气了。”缝隙里传来个低沉的声音，与念苏的嗓音有七分相似，却带着不属于孩童的阴冷，“他体内的恶念，本就是我当年亲手种下的，你压不住的。”
一个身影从缝隙里走了出来，穿着黑色风衣，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双眼睛，左耳后那颗红痣在阳光下刺眼得很——与念苏的红痣一模一样。
“你是谁？”苏然将林悦和念苏护在身后，青铜剑的红光暴涨。
面具人摘下口罩，露出张与念苏长大后别无二致的脸，只是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我是来自未来的念苏，或者说，是被你们遗弃在时空裂隙里的‘残响’。”
他举起手中的镜泉碎片，碎片映出段画面：归位阵启动时，念苏体内的恶念并未完全被接纳，有一缕顺着裂隙飘走，在时空乱流里凝结成新的意识——就是眼前的面具人。
“你们以为归位是终结，却不知道这是新的开始。”面具人的声音带着嘲弄，“善念在你们身边享受温暖，恶念却在裂隙里被时空碎片反复切割，换作是你，你能甘心吗？”
林悦的心脏像被攥紧了。她想起镜泉碎片里那个穿白大褂的自己，想起林晚秋笔记本里“双生时空”的记载——原来不仅她有另一个存在，念苏也一样。
“你想干什么？”林悦的声音发颤，怀里的念苏还在发抖，眉心的灰影越来越深。
“很简单。”面具人指着空间的方向，“用那棵番茄树的根须做引，重新打开时空通道，让我取代这个世界的念苏。毕竟，他有的温暖，我也该拥有。”
他的指尖划过镜泉碎片，碎片突然射出道白光，击中空间的方向。林悦瞬间感觉到，番茄大树的根须正在疯狂抽动，地泉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他在远程操控那些根须！
“你在破坏时空平衡！”苏然的声音带着愤怒，“这样做两个时空都会崩塌！”
“崩塌又如何？”面具人笑得更冷了，“反正我早就一无所有了。倒是你们，舍得让这个世界的念苏陪我一起毁灭吗？”
他突然出手，抓向地上的念苏。林悦想也没想就挡在孩子身前，白光击中她的后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悦悦！”苏然的蓝光撞上面具人，将他逼退数步，却被对方手里的镜泉碎片划伤了手臂，黑色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守护者的血，果然是最好的养料。”面具人舔了舔指尖的血迹，碎片上的白光更盛，“再挣扎下去，你们只会让他更痛苦。”
地上的念苏突然停止了颤抖，缓缓抬起头，眉心的灰影与面具人手中的碎片产生共鸣，发出幽幽的光。“你骗我。”孩子的声音异常平静，“归位的时候，我看到了。是你自己选择留在裂隙里的，因为你怕被温暖融化。”
面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胡说！”
“我没胡说。”念苏站起身，小手抓住林悦的衣角，“你是恶念，却也藏着对温暖的渴望，只是不敢承认。就像番茄树的根须，既吸收泉眼的能量，也害怕被阳光照到。”
他的话像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开关。面具人手中的镜泉碎片突然剧烈震动，映出他在裂隙里的画面：无数个日夜，他都在碎片里看着这个世界的念苏被林悦和苏然呵护，眼里满是羡慕，却嘴硬地用恶念伪装自己。
“够了！”面具人将碎片狠狠砸在地上，碎片裂开的瞬间，无数黑丝从里面涌出，缠绕上他的身体，“我就是恶念！不需要你们可怜！”
黑丝钻进他的皮肤，面具人的眼睛迅速被黑气覆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狂暴起来。他冲向番茄大树的方向，嘴里嘶吼着：“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林悦知道不能让他靠近空间。她抱起念苏，与苏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划破指尖，将血滴在地上的镜泉碎片上。
“以石泉之心与守护者之名，唤双生归位！”
血珠渗入碎片，碎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面具人笼罩其中。他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光芒中剧烈颤抖，黑气与红光交织，竟渐渐分离出个小小的身影——是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眉眼干净，正是没有被恶念吞噬的“善念”形态。
“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里满是茫然。
面具人的本体在光芒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黑气，钻进少年的体内。少年的眼睛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归于平静，左耳后的红痣变得柔和起来。
“谢谢你，另一个我。”少年看向地上的念苏，露出释然的笑，“我终于明白归位的真正意义了。不是消灭恶念，是承认它的存在，与它共生。”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林晚秋消失时那样：“替我好好享受温暖。还有，记得告诉未来的你们，裂隙深处……还有东西在等着。”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地上的镜泉碎片彻底化作飞灰。陨石坑的缝隙渐渐闭合，冰晶里的现代景象也消失了。
念苏扑进林悦怀里，小声说：“娘，他说的‘东西’是什么？”
林悦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少年消失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警惕——裂隙深处藏着的，恐怕比恶念更可怕。
回到空间，番茄大树的根须已经恢复平静，只是最粗壮的那根根须上，多了圈淡淡的黑纹，像个从未见过的符文。
苏然抚摸着那圈黑纹，声音凝重：“这是时空锚点的反符文，用来……禁锢什么东西的。”
林悦看向地泉深处，黑色石碑的影子在水底晃动，碑上的符文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些。她突然想起面具人最后那句话，想起镜泉碎片里那个站在裂隙边缘的身影——或许那不是念苏的恶念，而是被禁锢在深处的“东西”。
念苏突然指着番茄树顶端，那里不知何时结了个半红半紫的果实，一半映着这个世界的景象，一半映着现代的实验室，果实中央有个模糊的黑影，正缓缓睁开眼睛。
“它在看着我们。”念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悦握紧苏然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安定的力量。她知道，少年的提醒不是结束，而是新的预警。裂隙深处的东西，双生时空的平衡，还有这颗半红半紫的果实，都在预示着，更艰难的守护还在后面。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明白了，无论是善念还是恶念，无论是哪个时空的自己，守护的初心从未改变。
夜风吹过番茄树，叶片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低语。那颗半红半紫的果实，在月光下轻轻颤动，仿佛在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会带来救赎，还是又一场劫难？
没有人知道答案。只知道，关于石泉与时空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