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护身符上那道新鲜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林乐天在现实世界遭遇不测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雪原之家”因“摇篮”降临而沸腾的恐慌,转化为一种更沉郁、更坚定的愤怒。
苏安安将裂开的护身符小心收起,贴胸放置,那残留的微弱波动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与支柱。她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目光扫过指挥中心内每一张面孔——惊怒的老唐,沉默却拳头紧握的石磊,眼神冰冷的伊森,焦急万分的王小帅和诺拉,以及攥着她衣角、身体仍在发抖却努力站直的小树。
“伊森,外部包围圈情况?”她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
“至少四个‘歼灭者’战斗编队,搭配大量‘哨兵’无人机,已完成战术展开,距离基地外围防御带不足两公里。它们构筑了火力封锁线,但没有急于推进,像是在等待命令,或者……等待‘摇篮’的结果。”伊森的汇报精准而迅速,仿佛只有沉浸在战术分析中,才能暂时压下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担忧。
“它们在等我们被‘摇篮’吞噬,或者在我们与‘摇篮’两败俱伤时来收尾。”诺拉冷静地分析,“很标准的肃正协议战术,最大化利用资源,最小化自身损耗。”
“想得美!”老唐啐了一口,战斧重重顿地,“老子就是死,也要先崩掉它们几颗牙!”
“我们不能死守。”苏安安摇头,她走到全息沙盘前,指向那片仍在扩大的幽紫漩涡,“王小帅,诺拉,分析有进展吗?哪怕一丝可能性?”
王小帅双手在控制台上几乎舞出残影,语速飞快:“‘摇篮’的能量结构极其稳定,常规攻击手段大概率无效。但它吸收和转化信息的过程,并非完美无瑕!我们检测到,在其能量漩涡与正常空间的边界处,存在极其短暂的信息‘湍流’和‘褶皱’!就像……就像高速旋转的水流边缘会产生气泡和空腔!”
诺拉立刻接上,调出频谱图放大:“这些‘信息空腔’存在时间极短,位置随机,但如果我们能预判其出现,并将足够强度的、带有‘抗格式化’或‘信息固化’特性的能量注入其中,或许能像楔子一样卡住它的运转,甚至引发局部崩溃!”
“抗格式化……信息固化……”苏安安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小树,又看向了自己。她的奥罗拉能量本质是生命与创造,天然带有对抗“格式化抹除”的特性。而林乐天的混沌火种,代表着变量与可能性,或许能模拟“信息固化”……
“需要很强的能量集中爆发,而且必须在极近的距离,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王小帅补充道,脸色并不乐观,“这比对抗‘清道夫’核心更危险,成功率……无法计算。”
“我去。”苏安安没有任何犹豫。
“不行!”石磊、老唐几乎同时反对。
“太危险了!安安姐,让我去!”李萌萌也急切道。
苏安安抬手制止了他们,眼神坚定:“这里只有我的奥罗拉能量最可能对抗‘摇篮’的侵蚀,也只有我最了解如何与乐天的力量共鸣。这是目前唯一的战术方向。”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那片不祥的紫色天空,“而且,我相信乐天一定在现实世界努力着。我们在这里每拖住‘摇篮’一刻,或许就能为他多争取一分机会。”
就在这时,基地的能源核心突然发出一阵不稳定的嗡鸣,灯光闪烁了几下。生态园中,母树之心的光芒也明显暗澹了一瞬。
“不好!‘摇篮’的扩张开始直接影响基地的能源矩阵和信息静滞力场了!”王小帅惊呼,“外围的防御强度在下降!”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肃正协议的地面部队开始试探性攻击了!
“没时间犹豫了!”苏安安决然道,“伊森,老唐,石磊(如果你还能动),外围防御交给你们!不惜一切代价,顶住它们的进攻!王小帅,诺拉,给我计算出‘信息空腔’最可能出现的规律和坐标!金算盘,把所有能临时提升能量输出的装置都给我!”
命令被迅速执行。没有人再反对,绝望的处境将每个人都逼成了战士。
伊森和老唐如同两道钢铁闸门,冲向炮火最密集的外围防线。石磊不顾李萌萌的劝阻,强行起身,他的伤势未愈,但坚定的意志支撑着他走向战场。金算盘肉疼却又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秘密仓库,将几个不稳定但输出狂暴的旧时代能量核心拖了出来。
苏安安走到小树面前,蹲下身,柔声道:“小树,害怕吗?”
小树用力点头,又勐地摇头,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怕……但是,要救乐天哥哥……要保护家……”
苏安安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抱住他:“嗯,我们一起保护家。待会,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就像你救石磊叔叔那样,可以吗?”
小树用力地“嗯”了一声。
准备工作紧张地进行着。王小帅和诺拉根据有限的数据流,疯狂演算着“信息空腔”的出现模型。苏安安则静坐在母树之心旁,调整着状态,试图将奥罗拉能量凝聚到极致,并感受着怀中护身符里那缕微弱的混沌气息,尝试与之共鸣。
她能感觉到,那裂痕中属于林乐天的意志,并未消散,而是在某种隔绝中燃烧着,如同黑暗中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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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那个被林乐天视为“基准现实”的世界,他正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牢笼”。
这是一间纯白色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光线柔和却找不到来源。他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处于警戒状态。
对面,坐着那个带他来的风衣男子,以及一位穿着考究白色科研服、气质冷静的中年女性。
“林乐天先生,你可以称呼我李博士。”女性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上位、掌控一切的自信,“我们请你来,是希望你能理解‘彼岸计划’的伟大,并自愿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一部分?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那样的一部分?”林乐天冷笑,暗中尝试调动那微弱现实感应的努力再次失败,这个空间似乎能抑制那种“泄漏”。
李博士微微一笑,并不动怒:“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是罕见的‘高共鸣度个体’,在《废土纪元》——我们更愿意称之为‘新世界摇篮’——中,你的意识与那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产生了深刻的交互。你体内孕育的‘变量之火’,是推动‘摇篮’计划进入下一阶段的关键催化剂之一。”
“催化剂?”林乐天捕捉到这个词,“为了催化什么?肃正协议的‘净化’?把那个世界变成一片死地?”
“你误解了‘净化’的意义。”李博士摇头,“肃正协议并非毁灭者,而是‘园丁’。它修剪掉不符合进化方向的枝桠,剔除不稳定因素,确保‘新世界’能够按照预定轨迹,成长为超越我们这处‘腐朽基准现实’的完美家园。而你们这些‘变量’,是意外的火花,但若能引导得当,也能成为点燃新文明的‘圣火’。”
她轻轻一挥手,侧面墙壁变得透明,显露出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空间。无数精密仪器环绕着一个约十米高的、如同由光芒和水晶构成的复杂结构体,它微微脉动着,散发出与《废土纪元》服务器类似、却强大千百倍的能量波动。
“看,这就是‘主脑’,‘摇篮’计划的核心。它维系着‘新世界’的存在,并引导着肃正协议的工作。我们需要你的‘变量’特质,需要你与‘火种源’(指母树之心?或是其他?)的共鸣,来帮助‘主脑’完成最后的‘规则统合’,让新世界彻底稳固,成为我们人类意识永恒的‘彼岸’。”
林乐天心中巨震。他隐约明白了,“造物主”公司的目的,竟是要将所有合格的人类意识,移民到一个被他们完全控制、剔除了所有“不稳定因素”(即自由意志和可能性)的“完美”数字世界!而肃正协议,就是确保这个世界“纯净”的工具!他们这些玩家,既是筛选对象,也是帮助完成这个终极目标的……工具人!
“如果我说不呢?”林乐天盯着李博士。
李博士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那将非常遗憾。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陈昊,以及你在‘新世界’里那些珍贵的同伴……他们的存在价值,将需要被重新评估。毕竟,不稳定的‘变量’,终究是需要被修剪的枝桠。”
赤裸裸的威胁。现实与虚拟的双重人质。
林乐天沉默了。他感到一股炽热的怒火在胸中燃烧,那并非混沌火种,而是属于他自身不屈的意志。他不能屈服,为了所有他在乎的人。
他必须找到办法,打破这个牢笼,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那个正在被“摇篮”吞噬的世界。
就在他与李博士对视,意志激烈交锋的刹那,他贴身藏着的、那枚在游戏世界中已然裂开的孢子护身符,似乎隔着衣物,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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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之家”外围,炮火连天。伊森精准的点射和老唐狂野的冲锋暂时遏制了肃正协议地面部队的推进,但压力巨大。基地内部,能源警报频频响起。
“算出来了!”王小帅突然大喊,在全息地图上标出了三个闪烁的坐标点,位于“摇篮”能量漩涡的边缘区域,“根据模型,这三处地点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出现‘信息空腔’的概率最高!但每个空腔持续时间可能不足零点五秒!”
苏安安蓦地睁开双眼,奥罗拉的光华在她周身流转,如同披上了一层神圣的战衣。她看了一眼怀中再无动静的护身符,深吸一口气。
“送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