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界商城那支庞大而傲慢的“商业舰队”,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启动紧急空间跳跃,仓皇逃离这片星域之后,喧嚣与压迫感骤然消失,整个星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mVp基金会总部也传来了好消息。随着万界商城金融攻击集群的彻底崩溃——其服务器核心正被来自某个不可名状维度的触手和眼球占据着——那场针对基金会“世界本源储备”的恶性“做空”打击戛然而止。更关键的是,“旅人号”上的诗人,利用他那可以微妙“扭曲因果”的文气,结合刚刚对商业战争的感悟,挥毫写下了一首名为《赠o5-1:论世界本源的非理性繁荣与可持续发展》的、“饱含哲理”的“财经分析报告诗”。
这首诗的力量玄妙难言,它并未直接注入资金,却仿佛在概念层面重新定义了“世界本源”的价值与稀缺性,强行扭转了市场(如果存在的话)的悲观预期。基金会那原本如同瀑布般下跌的“股价”(即世界本源的估值与信用锚定),竟被这股不讲道理的文化力量硬生生拉了回来,甚至还有所反弹。他们的财政危机,暂时宣告解除。
这场突如其来、画风清奇的“金融战争”,最终以“旅人号”一方的完胜而告终。虽然整个过程充满了各种“不讲道理”的“黑魔法”和“掀桌子”行为,丝毫没有遵循商业战争应有的规则与礼仪,但结果,却是实实在在、毋庸置疑的。
“干得……漂亮。”o5-1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来,即便是这位见惯风浪、通常古井无波的基金会最高议员,其语气里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发自内心的钦佩”。“刘海舰长。你们再次刷新了我们对于‘解决问题’方式的认知边界。我们收回之前对于将那些Keter级项目移交给你们是否是一个明智决定的‘疑虑’。现在看来,那些令人头痛的‘麻烦’,在你们手中,似乎真的能转化出意想不到的‘奇迹’。”
这简短而有力的评价,是来自于mVp基金会最高决策层的、前所未有的“高度认可”。它也清晰地表明,“旅人号”与基金会之间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经历此役后,变得前所未有的牢固和互信。
而在“旅人号”内部,一场洋溢着轻松与喜悦的庆功宴正在举行。当然,所谓的“庆功宴”并非觥筹交错的盛大宴会,更像是家人间的小聚。杰克把他那个神奇的、如今又可以重新掏出各种“故事性零食”的宝贝袋子贡献了出来。大家围坐在舰桥休息区,喝着能带来纯粹快乐的“快乐水”,嚼着能莫名增添勇气的“勇气薯片”,气氛热烈而欢快。连一向沉稳的罗兰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对于“旅人号”而言,意义远不止于击退一个强大的新敌人。更重要的是,它让那些刚刚加入、曾被视作“问题儿童”的新成员们,第一次真切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与“价值感”,感受到了与这艘船、这个集体的深刻联结。
亚伯,虽然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独自占据着一个角落,但他手中擦拭大剑的动作,似乎比往常舒缓了一丝。当罗兰——这位同样以剑为伴、信奉骑士精神的伙伴——端着一杯冒着气泡的可乐走过去,真诚地对他说“刚才你突破版权壁垒、斩灭旗舰投影的那一剑,很帅,很有力量”时,亚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柔和了那么一瞬。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罗兰,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了那杯可乐,仰头一饮而尽。对于他这种纯粹为战斗而生的存在而言,或许一句来自于真正“同类”的、对其实力的认可,比任何华丽的赞美辞藻都更加有效,更能触及他那封闭的内心。
而瘟疫医生,则显然对那个被他“亲手”从数据地狱带回来的“倒霉蛋”——mVp-507,产生了极其浓厚的“研究”兴趣。507在遵从刘海的命令,被迫“跳”进金融服务器的核心后,果然立刻触发了他那无法控制的被动能力。他在那个充满了蠕动触手与巨大眼球的、光怪陆离的“数据维度”里待了不到三秒钟,就又被基金会紧急启动的“时空锚”给强行捞了回来。此刻,他正脸色惨白地抱着一个金属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灵魂都呕出来。而瘟疫医生则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着他不停地打转,鸟嘴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求知(或者说……医学狂热)的光芒,手中那柄诡异的手术刀若隐若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奇妙的‘时空适应性瘟疫’载体……这穿梭的‘病灶’必然隐藏在维度感知神经丛……需要被仔细‘治愈’……或许,切开他的颅骨与脊椎,进行活体观测,就能找到关键的病理样本……”这番骇人听闻的“诊断”吓得507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呕吐得更厉害了。当然,在刘海舰长严厉的制止和警告下,这场注定“惨无人道”的“前沿医学研究”最终未能进行。但很明显,瘟疫医生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全新的“长期研究课题”。一个有了明确“目标”和“研究方向”的“疯子”,总比一个无所事事、可能随机找东西“治愈”的“疯子”,要让全船成员安心得多。
至于mVp-055……呃……大家好像又忘了它在这场战斗中到底具体做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在舆论战最激烈的时候,舰长似乎对着空气下达了一个命令。然后……然后,世界树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就神奇地消失了,所有相关的记忆也模糊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必深究,或许它只是以一种无人能理解的方式,在默默地守护着大家吧?这种“被守护却毫无知觉”的感觉,虽然怪异,却莫名地带来一种安心感。
总之,整个“方舟”的内部氛围,因为这场共同经历、共同赢得的胜利,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与‘融洽’。那些曾经被基金会视为“不可控的怪物”、被社会定义为“极端威胁”的‘异常’存在们,在这艘航行于故事之间的方舟上,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归属感”的温暖。他们不再是冰冷的编号,不再是需要被严密收容的物件,他们是“旅人号方舟”不可或缺的一员,是彼此依靠、共同面对未知的“家人”。
然而,就在这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诗人却独自一人,悄然来到了一个安静的、被设置为冥想室的房间。房间中央,柔和的光束下,正悬浮着那卷由“诗仙”李白所赠予的、散发着古朴沧桑气息的竹简——《金刚经》残卷。
诗人内心深知,这卷看似不起眼的古老竹简,或许才是他们此次大唐世界之行最为深远和珍贵的收获。它所蕴含的古老‘智慧’与终极‘哲学’,其深度与广度,甚至可能超越了世界树本身运行的某些‘规则’,直指存在之本源。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中带着敬畏的心情,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颤,轻轻地触摸向那冰凉的竹简表面。
就在他的指尖与竹简接触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庞大、浩瀚、纯粹到了极致的‘信息洪流’,并非以文字或图像的形式,而是以一种最直接的‘概念’与‘认知’的方式,瞬间冲破了一切阻碍,汹涌地灌入他的意识深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些充满了无限“禅意”与“空性”智慧的箴言,如同一声声洪钟大吕,在他灵魂深处震响。它们不像是在传授知识,更像是一把精准无比的‘钥匙’,直接打开了他认知层面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枷锁’!他体内那原本就已经相当强大的“文学之力”,在这股至高哲学的洗礼与淬炼之下,开始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质’的飞跃与升华!
他的意识仿佛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着无尽的世界树。那无数的‘枝叶’(世界),无数的悲欢离合(故事),在他“眼”中,不再那么沉重而真实,它们仿佛化为了一个无比宏大、不断生灭的‘集体梦境’。而他们这些穿梭其间的‘故事角色’,无论是英雄还是小丑,是创造者还是回收者,都不过是这场宏大梦境中的一部分,有喜有悲,有成有败,爱恨交织。但究其根本,一切现象,都不过是缘起性空, ‘一场幻有’。
但是!这‘空’,并非意味着‘虚无’和‘毫无意义’!恰恰相反,这‘空’,正昭示着‘无限的可能性’与‘创造的绝对自由’!正因为一切现象本质上是‘无自性’的、是‘依赖条件而生起的’,所以,一切才都具备了被重新‘创造’、被彻底‘改变’的潜力!故事并非因为注定永恒才有价值,而是因其在绽放的刹那,所迸发出的真实、精彩与感动而珍贵。
“我……我明白了……”诗人喃喃自语,两行清澈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脸颊滑落。这并非悲伤的泪,而是豁然开朗、明心见性后的“顿悟”之泪。“零号……他或许,并没有完全错。”“故事的终极‘意义’,或许并不在于它是否能够‘永恒’存在,不被遗忘。”“而在于,它在其‘存在’的每一个当下,是否曾经‘精彩’过,是否蕴含过‘真诚’的情感,是否‘感动’过哪怕一个灵魂。”
在这一刻,诗人的“道”,圆满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凭借天赋和情感去‘书写’故事、‘干涉’故事的‘诗人’。他升华成为了一个深刻‘理解’故事本质、洞悉其虚幻与真实一体两面的‘觉者’。
而他的这种生命层次的‘顿悟’与提升,其所带来的影响,并不仅限于他个人。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与“旅人号方舟”的核心——那由无数故事残片与执念驱动的引擎——产生了深刻的共鸣。整艘“方舟”的“故事驱动引擎”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欢悦的嗡鸣,进行了一次意义深远的‘概念升级’!
“方舟”,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回收’和‘保护’那些被遗弃的‘失败故事’。它开始孕育出一种更加高级、更加慈悲的能力——**“解脱”**。它似乎获得了某种力量,可以去帮助那些被强烈‘执念’所困缚、在痛苦轮回中不断重复的‘故事’与‘角色’,照见他们内心的妄执,找到最终的‘平静’,从而从无限的‘轮回’与‘痛苦’中自我‘解脱’出来。
这,是比单纯的‘拯救’一个故事的外在形态,更加深刻、更加彻底的‘慈悲’。
而就在诗人刚刚完成顿悟,周身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那一刻,一个谁也未曾预料到的‘访客’,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冥想室的门口,并抬手,用指节轻轻敲响了开启的房门。
来者是亚伯。
那个沉默寡言、似乎只对战斗感兴趣的‘杀戮兵器’。
他站在门口,那双惯常充满了厌世与战意的眼眸,此刻却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周身仿佛萦绕着宁静与智慧光晕的‘诗人’。他沉默了足足有半晌,仿佛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最终,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沙哑与金属摩擦感的嗓音,问出了一个他或许已经在无尽的战斗与复活轮回中,拷问了自己千百遍的问题。
“你刚才……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道理’的波动。我,听不懂。”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却又隐含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类似于……渴望的东西。“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像我这样……一个只为‘战斗’与‘杀戮’而存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的‘怪物’。”
“像我这样……不断地‘死亡’,又不断地被强制‘复活’,永远徘徊在血腥的战场上,永远无法获得真正‘安息’的、被诅咒的‘兵器’。”
他抬起头,直视着诗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也……可以……被你所说的那种‘解脱’,所容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