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尖刚触到潜艇舱门的金属表面，寒气就顺着指缝钻进骨髓。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青蓝色的光在“深海勘探07号”的舱壁上淌成黏液状的光斑，老周手里的手电筒光束抖得像条快断气的鱼。
“就是这儿？”老王粗哑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撞出回声，他戴着防滑手套的手在舱门密码盘上敲了敲，“这破锁怎么全是鬼画符？”
密码盘不是常见的数字按键，而是刻着六个歪扭的符号。最左边的像根断了头的骨头，中间两个交缠成麻花，最右边的符号林野看得心头一紧。那是他上周在船底发现的、嵌在锈蚀钢板里的奇怪印记，当时他以为是海水侵蚀的痕迹，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刻意刻上去的。
“别乱碰。”老周突然抓住老王的手腕，他的瞳孔在强光下缩成针尖，“这是‘03年事故’那艘潜艇上的符号，我在档案室的残卷里见过。”
小杨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手里的记录板“哐当”砸在地上。她是这批勘探队员里最年轻的，来之前只听说“07号”是艘翻新船，没人提过它和十年前失踪的“深海03号”有什么关系。林野弯腰去捡记录板，余光瞥见舱门下方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却比血稠得多，在地上聚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应急灯诡异的蓝光。
“队长，我们……我们是不是该上报？”小杨的声音发颤，她指着密码盘最中间的符号，“这个符号，我昨晚在梦里见过。”
没人嘲笑她的话。林野盯着那个符号。两条线相互缠绕，末端各有一个圆点，像两个相拥的人，又像绞在一起的蛇。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打捞上来的那具浮尸，死者的手腕上就有一模一样的纹身，当时法医说那是某种邪教标记，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周从背包里掏出个泛黄的笔记本，纸页边缘已经发脆。他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上面的手绘图案：“你们看，这是当年‘03号’船长日记里的插图，和密码盘上的符号一模一样。日记里写，这是‘引路人’的标记，能打开‘深海的门’。”
“开什么玩笑？”老王骂了句脏话，后退时踩在那滩暗红色液体上，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在舱门上。密码盘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六个符号同时亮起绿光，林野清楚地看到，最右边的“骨头符号”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别碰！”林野冲过去想拉开老王，却晚了一步。老王的手已经按在了密码盘上，他刚碰到最左边的符号，舱门就发出“嘎吱”的声响，像是生锈的合页被强行掰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了出来，混杂着海水的咸涩和腐烂的气息，林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手电筒的光束照进舱内，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舱里没有想象中的设备残骸，只有密密麻麻的符号，刻满了四壁，连天花板和地面都是。而舱室中央，悬着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蜷缩着一个人影…不，不是人影，那东西的皮肤是青灰色的，布满了和密码盘上一样的符号，它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是黑色的，正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眸。
“老……老陈？”老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光束朝上，照亮了那东西的脸。林野看清了，那确实是老陈，三天前失踪的勘探队员，可他的脸已经变了形，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脖子上缠绕着几条暗红色的“线”，仔细一看，那是活生生的触手。
小杨再也忍不住，转身就想跑，可刚迈出一步，脚踝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低头一看，地面上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凝成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脚踝。
“救……救我！”小杨的声音被喉咙里的血沫堵住，她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正慢慢浮现出那个“交缠符号”，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游动，又痒又痛。
老王掏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那只“血手”砍过去，可刀刃穿过液体时，却像砍在空气里，什么都没碰到。相反，那滩液体突然炸开，溅了老王一身，他的皮肤接触到液体的地方，瞬间冒出白烟，传来滋滋的灼烧声。
“这是……这是‘03号’的燃料！”老周突然大喊，他捡起笔记本，飞快地翻着，“日记里写，这种燃料泄露后会寄生在活人体内，让他们变成‘引路人’，而密码盘是用来筛选‘合格者’的！”
林野突然想起自己的肩膀，昨天搬运设备时，被一块锈蚀的钢板划了道口子，当时没在意，现在伤口处正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他的骨头。他掀开衣服，肩膀上赫然出现了那个“骨头符号”，符号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青灰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舱门里的“老陈”突然动了，他从铁笼里爬出来，动作像蜘蛛一样诡异，四肢扭曲着，朝着他们爬来。他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每爬一步，地面上的符号就亮一下，整个舱室的温度骤降，林野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密码……密码盘！”林野突然反应过来，老周的笔记本里说，密码盘是筛选“合格者”的，那如果输入正确的符号，是不是能阻止这一切？他忍着肩膀的剧痛，冲回舱门旁，盯着密码盘上的六个符号。
老陈已经爬到了小杨身边，他的触手缠住小杨的脖子，小杨的脸瞬间变得青紫。老王拿着匕首，朝着老陈的脑袋刺过去，可匕首刚碰到老陈的皮肤，就被他一口咬住，刀刃瞬间崩碎。
“快！林野！”老王的胳膊被老陈的牙齿咬住，鲜血直流，“日记里……日记里是不是有密码？”
老周也反应过来，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这里有一串符号，和密码盘上的对应！第一个是骨头，第二个是交缠，第三个是圆点，第四个是……”
林野按照老周念的顺序，依次按下符号。每按下一个，舱室里的符号就暗一个，老陈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的身体开始冒烟，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着。
当按下最后一个符号时，密码盘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整个舱室剧烈摇晃起来，地面上的暗红色液体开始倒流，顺着舱门的缝隙流回舱内。老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暗红色的液体，和那些燃料混在一起，被舱门吸了进去。
小杨脚踝上的“血手”也消失了，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腕上的符号还在，但已经不再扩散。老王的胳膊上还在流血，但灼烧感已经消失，他靠在舱壁上，脸色苍白如纸。
林野的肩膀也不再疼痛，符号周围的青灰色开始褪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他看着缓缓关闭的舱门，密码盘上的符号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可当舱门完全关闭的瞬间，林野突然看到，密码盘最右边的符号，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正等着下一个“合格者”的到来。
老周把笔记本塞进背包，脸色凝重地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03号’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林野点点头，扶着小杨站起来，老王也忍着疼痛，捡起地上的手电筒。他们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应急灯依旧忽明忽暗，可这次，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艘潜艇里，还有更多的“符号”，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走到走廊拐角时，林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舱门的方向，他看到舱门下方的缝隙里，又渗出了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凝成一个小小的“交缠符号”，然后慢慢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