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内,时间仿佛凝滞。林晏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声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低语中冻结。
“容器……归位……”
那声音冰冷、粘稠,带着一种古老的邪恶与不容抗拒的诱惑,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里。与药浴时从寂灭之茧中感知到的碎片信息同源,但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近在咫尺!
来源毫无疑问,正是藏经阁最深处,那扇被重重禁制封印的古旧门扉之后!
它不是在呼唤所有人,它是在呼唤“他”!它感应到了什么?是他体内新生的青木源灯?不,源灯的气息代表着生机与净化,与那阴冷感知格格不入。那么,是与他性命交缠、如今被封存在寂灭之茧内的苏辞残魂?还是……他这具曾被燃魂阁选为“同命契”载体、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容器”的躯体?
就在他心神剧震,体内那点青色源光应激般骤然亮起,试图驱散这灵魂层面的侵扰时,异变再起!
一直死寂盘踞在破碎灯核中央的灰白色“茧”,此刻竟微微震颤起来!并非之前抵抗生机时的冰冷排斥,而是一种……仿佛被同频力量引动的“共鸣”?
一丝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灰白气息,不受控制地从“茧”的表面逸散出来,并非攻击,反而像是一条条感知外界的触须,遥遥指向那扇封印之门的方向。与此同时,林晏脑海中再次闪过几个更加清晰的破碎画面:
* 幽绿的火光在黑暗中跳跃,勾勒出一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轮廓,似乎在无声嘶吼。
* 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在一张非皮非纸的材质上蔓延……
* 那个威严而怨恨的声音带着一丝贪婪:“……还差一点……最后的‘契引’……”
“呃!”林晏闷哼一声,猛地抱住头颅,这些强行涌入的碎片信息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他强行稳住心神,捕捉着其中的关键——“契引”?是指同命契的引子?还是指完成那“双生魂灯”最后一步的关键之物?
难道自己和苏辞,不仅是“容器”,还是某种仪式的“契引”?
此刻,体内源灯的青光与寂灭之茧逸散的灰白气息形成了短暂的、诡异的对峙,而灵魂层面,那扇门后的存在似乎因为这种“共鸣”而变得更加“活跃”,一股更加强大的阴冷感知如同潮水般试图再次涌来,充满了探究与……渴望?
“哼!”
一声淡淡的冷哼,如同暮鼓晨钟,骤然在空旷的藏经阁内回荡。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浩大力量,瞬间将那试图蔓延开来的阴冷感知压了回去,如同阳光融化积雪。林晏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碎片和低语也戛然而止,灵魂层面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体内的青色源光仿佛找到了依靠,光芒稳定下来,而寂灭之茧也重新收敛了所有气息,恢复死寂。
是那位值守长老!
林晏抬头,只见那位清瘦的长老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通往深处区域的入口处,背对着他,面朝那扇封印之门。他手中那柄玉质拂尘自然下垂,看似随意,但林晏能感觉到,一股无形却磅礴的结界之力已然笼罩了那片区域,将门后的存在彻底隔绝。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不散,徒增业障。”值守长老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在对门后的存在言语,又像是在阐述一个道理。
门后没有再传来任何异动,只有那重重禁制符文流转的光芒,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几分,显然被长老的力量再次加固。
值守长老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林晏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也有一丝了然。
“看来,它你你‘兴趣’不小。”长老缓步走来,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恭敬道:“长老,那里面……”
“一个早已该湮灭的残魂,依附于一件邪物之上,被宗门封印于此,借藏经阁的浩然之气与青木生机消磨其戾气。”值守长老打断了他的话,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解释,显然不愿多谈细节,“此物与燃魂阁渊源极深,对同源的气息尤为敏感。你身上纠缠的因果,恰好引起了它的反应。”
同源的气息……是指寂灭诅咒?还是同命契的痕迹?
林晏心中明了,长老不愿深说,他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方才弟子脑海中出现一些画面碎片,提及‘契引’……”
值守长老目光微凝,拂尘轻摆:“虚妄之念,惑人心神。莫要被其引导,乱了自身判断。你所见所闻,未必为真,或许是它故意投射于你的幻象,意在引诱。”
引诱?引诱他做什么?靠近那扇门?还是……
林晏想起那声音所说的“归位”,背脊再次泛起凉意。
“弟子谨记长老教诲。”他低头应道,但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那些画面碎片,尤其是关于人皮灯笼和“契引”的信息,与他之前的经历和猜测高度吻合,真的仅仅是幻象吗?
值守长老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并未完全信服,轻轻叹了口气:“痴儿。有些真相,知晓得太早,反成心魔,徒碍修行。你当下根基未稳,源灯初生,当以凝练自身为根本。待你灯火足以照亮方寸之地时,很多迷雾,自会散去。”
他再次强调了修炼自身的重要性。
“是。”林晏知道长老所言在理,他现在确实没有能力去深究这些隐秘。
“去吧。今日之事,勿要对他人言起。”值守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林晏躬身行礼,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了藏经阁。穿过那层青光结界时,他依然能感觉到,背后那扇封印之门的方向,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开。
虽然值守长老出手压制,并告诫他那是幻象。但林晏几乎可以肯定,门后的东西,绝对与蜀州城的人皮灯笼,与他们身上的同命契,有着千丝万缕、极其深刻的联系!
它被封印在此,是巧合,还是……青木宗有意为之?
而它口中的“契引”,究竟指的是什么?是完成邪术的最后一块拼图吗?
林晏抬头望向药尘居的方向,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不仅要救苏辞,还要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这愈发扑朔迷离、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清心悟道符”,脚步坚定地踏上了归途。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藏经阁深处,那被重重封印的门扉之后,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一点微弱的幽绿火光,如同蛰伏的毒蛇之眼,悄无声息地,再次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