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矿坑永恒的昏暗与压抑中，几乎是眨眼即过。
这三天里，我没再尝试吞噬，也没去找独眼老狼。意识体如同最耐心的猎食者，完全隐匿起来，仅靠空间缓慢反哺的能量和偶尔剥离的一丝生机米粉末维持着不散。我将所有精力都用来观察、倾听，拼凑着关于“升格之试”和神界统治阶层——“旧神”的碎片信息。
“旧神”，并非指他们年纪古老，而是指他们垄断了神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所谓“先天神格”的血脉世家。他们自诩为天地正统，视后来飞升者为“猪猡”、“杂质”，用奴印和神晶矿脉禁锢、榨取着飞升者的力量和生命，维系着自己高高在上的统治。
而“神格考试”，正如那小矿奴所说，是旧神用来处理“不稳定因素”、选拔低级打手、并给绝望矿奴一个虚幻念想的工具。所谓的“神格”，不过是旧神用某种技术，将一丝微弱、可控的“神性”烙印在通过者的奴印上，将其从“矿奴”提升为可供驱使的“神仆”或“神兵”，本质仍是奴役，只是换了个稍微光鲜点的笼子。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我捕捉到一些零碎的、充满恐惧的议论，来自某些消息似乎更灵通些的、气息也更强大的老矿奴。
“……听说了吗？‘上面’最近不太平……”
“嘘！小声点！你想被执法队抓去‘洗魂’吗？”
“是真的！我有个老乡，以前在‘轩辕家’的一个外围矿场待过，他说……轩辕家掌控的第七矿区的‘神晶母脉’，上个月产量锐减了三成！据说……母脉核心的‘神性’在莫名流失！”
“不止轩辕家！‘赫连家’、‘百里家’好像也出了类似的问题！据说几位神皇都惊动了！”
“难道是……矿脉枯竭了？不可能啊！神晶母脉乃天地生成，亘古不灭……”
“不是枯竭！是……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无声无息！连守护母脉的神将都察觉不到！”
“偷？谁能从旧神世家手里偷走神晶母脉的神性？除非是……”
议论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悸，仿佛那个猜测本身都带着莫大的恐怖。
神晶母脉神性流失？被偷？
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意识深处那灰蒙蒙的空间节点。空间在吞噬了那些骨骼和神晶石残渣后，确实反馈回一丝丝异常精纯、带着古老威严气息的能量，难道……
一个荒谬却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浮现：空间之前无意识吞噬的东西里，难道恰好包含了某些……连接到神晶母脉的“坐标”或者“引子”？然后它……顺着网线过去偷了点“流量”？
如果真是这样……那旧神世家的恐慌，就有趣了。
他们的统治根基，就是建立在对神晶矿脉和先天神格的垄断上。一旦矿脉出问题，等于动摇了他们的命根子！
就在这时，整个矿坑猛然震动起来！
不是矿镐敲击的震动，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一股庞大而威严的意志扫过矿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矿奴，即刻前往骸骨广场！参与升格之试者，不得延误！违令者，抹杀！”
声音如同雷鸣，在每个矿奴的灵魂中炸响，额头上的奴印也随之灼热，传递着强制服从的意念。
时候到了！
我收敛所有气息，意识体如同无形的水滴，混入那如同溪流汇海般、麻木而绝望地涌向某个方向的矿奴洪流之中。
骸骨广场，位于矿区中心。那是一片无比辽阔的平台，地面完全由无数巨大、苍白的骨骼拼接而成，缝隙间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物质。广场四周，矗立着九根高达千丈、雕刻着各种狰狞神魔图案的巨柱，柱顶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鬼域。
此刻，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矿奴，黑压压一片，如同待宰的羔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恐惧、绝望，以及一丝丝病态的渴望。
广场正前方，悬浮着几座华丽的白骨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几道身影。他们周身笼罩在朦胧的神光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浩瀚、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正是旧神世家的代表，至少是神将级别！
其中一座王座上，气息最为凌厉霸道，神光中隐约可见轩辕二字流转，应该就是掌控此地矿区的轩辕家神将。
我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人群边缘，意识体紧贴着冰冷骨地，不敢有丝毫异动。在这些真正的神界强者面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肃静！”
轩辕神将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广场瞬间死寂。
“升格之试，开始。”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抬手一挥。
轰隆隆——！
广场中央的骨地猛地裂开一个巨大的洞口，深不见底，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混乱的灵魂波动！
“第一试，噬魂虫巢！能撑过一炷香者，合格！”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洞口中猛地涌出如同黑色潮水般的虫群！每一只虫子都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口器狰狞，发出刺耳的嘶鸣，它们的目标，是灵魂！是神识！
虫潮瞬间淹没了站在最前方的数千名矿奴！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那些被虫潮覆盖的矿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眼神瞬间黯淡，灵魂气息被吞噬一空，变成一具具空洞的躯壳，随即被后续的虫潮碾为齑粉！
恐怖的一幕让后面的矿奴疯狂后退，引发踩踏和骚乱！
我意识体紧绷，这噬魂虫对我这种纯粹的意识体威胁极大！必须避开！
然而，就在虫潮肆虐，旧神代表们冷漠俯视，如同欣赏一场戏剧时——
异变再生！
广场边缘，一根支撑着穹顶的、相对偏僻的巨柱，其上雕刻的一尊三头六臂的神魔雕像，其中一个头颅的眉心处，那颗原本散发着微弱幽光的“宝石”，光芒骤然急剧闪烁，然后……熄灭了！不仅如此，那雕像的手臂，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风化般的裂纹！
“嗯？！”白骨王座上，那位轩辕神将猛地转头，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扫向那根巨柱！他周身的神光一阵剧烈波动，显示出内心的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
“怎么回事？！”旁边另一位神将也注意到了异常，声音带着惊疑。
“神柱……神柱的‘源核’在衰减？！”第三位神将失声低呼。
神柱源核衰减？
我心中剧震！这神柱，难道是……某种能量节点？或者，与神晶母脉相连？它的衰减，是因为空间之前无意识的“偷取”行为，影响到了这里？！
没等我细想，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那汹涌的噬魂虫潮，在吞噬了数千矿奴的灵魂后，本该更加狂暴，此刻却像是失去了某种核心指令，变得混乱起来，甚至开始互相撕咬、吞噬！有一部分虫群，更是脱离了控制，朝着四面八方，包括那几座白骨王座的方向，无差别地涌去！
“放肆！”
轩辕神将震怒，一掌拍出，神光化作滔天巨掌，将涌向王座的虫群瞬间湮灭！
但整个骸骨广场，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失控的虫群，恐慌的矿奴，以及……那几根似乎开始接二连三出现问题的神柱！
旧神代表们再也无法保持高高在上的冷漠，他们站起身，神光剧烈闪耀，一道道命令和探查的神识疯狂扫视整个广场，试图找出问题的根源！
恐慌，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这些旧神势力的脸上。
他们的统治工具，他们赖以维系秩序的力量节点，似乎……出了问题！
而我，隐匿在混乱的角落，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感受着空间节点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那衰减神柱的隐秘联系，一个冰冷而疯狂的计划，逐渐在意识中成型。
恐慌了吗？
很好。
这才只是……开始。
我要让这恐慌，如同瘟疫，传遍整个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