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通过观测站备份数据锁定那个隐秘的镜湖诊断接口所带来的短暂振奋,还没来得及转化为具体的行动方案,就被现实接连的重锤砸得粉碎。
首先是一阵急促的加密通讯提示音,来自负责外围警戒的秦叔徒弟。他声音紧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铭哥!不好了!咖啡馆被人点了!”
“点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什么?”
“火!着火了!”通讯那头的声音几乎在吼,“刚收到的消息!五角场那边浓烟滚滚,消防车都过去了!我们的店……完了!”
嗡——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夜雨咖啡馆……那个我心血凝聚的地方,那个看似普通咖啡馆,但是我内心深处最后一片宁静港湾的所在……着火了?
叶晓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猴子更是直接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的电脑还在二楼……”
他话说一半,猛地顿住,意识到这根本不是重点。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刻骨心痛和冰冷彻骨寒意的情绪,如同岩浆般从我心底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左肩的伤口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我几乎感觉不到。
这不是意外。
绝不可能是意外!
在这个节骨眼上,咖啡馆起火?只能是人为!是纵火!
是黑桃皇后?是沈清?还是徐礼纲派出的、那另一把针对我们而来的刀?
他们不仅要在数字世界追杀我们,在物理世界清理内部,还要彻底摧毁我们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焚毁我们记忆的锚点,用这种赤裸裸的、暴戾的方式宣告:你们无处可逃,你们所珍视的一切,都将被碾碎!
“情况怎么样?”我强迫自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厉害。
“火势……火势很大,听说一楼基本烧没了,二楼……情况不明。”通讯那头的声音带着沮丧和后怕,“幸好吴丽娜和张莉莉还没上班,店里没人……不然……”
没人伤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那个地方……那个充满了我们回忆的地方,就这么没了?被付之一炬?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暴戾的毁灭欲望在疯狂叫嚣。
“君王……徐礼纲……”我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你够狠!”
这不仅仅是清除,这是羞辱,是践踏!是要从根本上摧毁我们的意志!
安全屋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不住的愤怒在无声地蔓延。张龙赵虎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叶晓洁闭着眼,胸口起伏,显然也在极力压制着情绪。猴子颓然坐回椅子,看着电脑屏幕上依旧在解析的“诊断接口”地址,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我那部几乎快要成为灾讯接收器的加密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又是一个未知号码。
但这一次,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心中却升起一种诡异的预感。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我们刚刚遭受重创的时刻……
我按下接听键,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也是一片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那个电子音的冰冷不同,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几秒钟后,一个我几乎快要遗忘,却又无比熟悉的、带着一丝港市口音和难以掩饰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
“天铭……是我。”
三叔?!
我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不是应该在加拿大,和他的妻女过着隐姓埋名的平静生活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联系我?
“三叔?”我难以置信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你……你怎么……”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徐智信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咖啡馆的事情,我知道了。这是君王第三把刀——清道夫,他们负责处理所有明面上的、与你们相关的痕迹和关联点。”
第三把刀!清道夫!专门负责物理层面的清除和毁灭!
果然!徐礼纲这个老疯子,启动了全方位的清洗程序!沈清负责追踪和定点清除黑桃皇后,另一把未知的刀清理内部不稳定因素,而这第三把清道夫,则负责抹去一切与我们存在过的证据!咖啡馆只是开始!
“你怎么会知道?”我急声问道,心中警铃大作。三叔远在海外,怎么会对不夜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君王网络内部的行动如此了解?
电话那头,徐智信沉默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缓缓说道:“因为……我就是那个观察者与你们联系的……中间人。”
什么?!
如同又一记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三叔?那个看似胆小怕事、被迫远走港市、最终移居加拿大的三叔?他竟然是那个神秘电子音的中间人?是他在暗中关注着我们,并冒险传递信息?!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叶晓洁和猴子也听到了电话内容,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你……你一直在暗中……”我喉咙发紧,感觉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是,也不是。”徐智信的声音带着苦涩和无奈,“我离开,不只是为了自保,更是……受你父亲所托。他早就察觉到君王的疯狂,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他让我保存实力,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一颗意外的棋子,为你们……留下一点希望的火种。”
父亲……原来父亲早就……我的鼻腔猛地一酸。
“观察者……是君王网络内部一个极其隐秘的派系,或者说,是一群意识到徐礼纲最终会将所有人带入毁灭的……清醒者。”三叔继续解释道,声音愈发低沉,“他们权限很高,但受到严格限制,无法直接干预。只能通过我这样的、隐藏在外的信使,与外部可能的反抗力量建立联系。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展现出了打破僵局的可能,也因为……你是徐家的血脉。”
原来如此!那个高高在上、语气冰冷的电子音背后,竟然是一个试图从内部挽救危局的隐秘派系!而三叔,则是一直在暗中关注、并冒着巨大风险为我们牵线搭桥的人!
“现在情况很危急。”三叔语气急促起来,“清道夫的行动只是开始,他们的名单很长。沈清的锁定虽然被你们干扰,但她不会放弃。另一把内部的刀也在疯狂清理。君王已经彻底疯狂,他要扫清一切障碍,完成他的终极网络。”
“我们找到了一个可能进入镜湖核心诊断接口的路径。”我立刻将我们的发现告知他,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
“市政光缆冗余节点?”三叔似乎并不意外,“那个接口我知道,是早期镜湖系统建设时留下的后门之一,后来被刻意遗忘和伪装。访问它需要特定的维护密钥,这个密钥……可能就在你父亲当年留下的某些东西里。”
父亲留下的东西?mmc卡?还是别的什么?
“时间不多了,天铭。”徐智信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担忧,“观察者能提供的信息和掩护有限。君王的耐心已经耗尽,接下来的清洗会更加酷烈。你们必须尽快拿到核心日志,那是唯一能证明他的罪行、并可能从内部瓦解他网络的证据。否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否则,我们所有人,包括三叔这条暗线,都可能被彻底抹去。
“我明白了,三叔。”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你自己也务必小心。”
“我会的。保重,天铭。”徐智信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显然他的处境也极其危险。
放下手机,安全屋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咖啡馆的熊熊烈火仿佛还在眼前燃烧,带着焦糊的气味和毁灭的温度。三叔揭示的真相,则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君王网络内部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和绝望的反抗,血淋淋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三条战线,同时告急。
沈清的追捕,内部清洗的屠刀,以及清道夫毫不留情的物理毁灭。
而我们,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唯一的生路,就是在那风暴彻底将我们撕碎之前,潜入那最深、最危险的镜湖深处,拿到那足以颠覆一切的核心日志。
前路,几乎是一片绝望的黑暗。
但不知为何,在得知三叔一直在暗中关注,得知父亲早有安排,得知网络内部也存在反抗力量之后,那股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暴怒和绝望,反而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决心。
徐礼纲,你想用烈火焚尽我们的过去?
那我就用你最核心的秘密,为你奏响覆灭的挽歌!
“猴子,”我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最快速度破解那个诊断接口的地址和访问方式!我们需要维护密钥的线索,翻遍所有父亲可能留下的信息!”
“晓洁,”我看向她,“评估我们现有的所有资源,包括三叔这条线可能提供的有限帮助,制定一个强行突入那个冗余节点,访问诊断接口的行动方案。时间,按小时计算!”
“张龙赵虎,检查所有装备,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
众人看着我,眼神中的慌乱和愤怒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所取代。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