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后,冯振东从温暖的床榻中起来,走进自家洗浴室里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洗了一把脸。
“累坏了吧?”
“昨晚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赵雅满脸心疼的从厨房里端出一锅鸡汤,拿着汤勺盛了一大碗摆放在饭桌上。
昨晚的行动在天亮以后就已经轰动了全城,虽没有公告与报纸报道,可在群众口中口口相传之下也渲染得十分玄乎。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才从海淀区传出了,昨晚海淀区里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还有迫击炮的声响,打得是热火朝天。
幸亏是海淀区立马就展开了安抚行动以及下属众多街道办立即四处奔走,恐怕这件事情都得被以讹传讹传成了一个集团军规模的战役。
“枪都没开。”
“事很顺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冯振东洗漱完毕端起鸡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昨晚累了一晚上又跟老徐喝了一顿酒,此时此刻他肚子里空空如也,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那就好~”
“爸中午去了北摩厂找我了,他以前好几个老战友的子女都想跟你攀点关系。”赵雅坐在饭桌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一个劲的在往冯振东的碗里夹着菜。
“名头响了,这种事情是必不可免的~”
“让爸选个日子定下来就行,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冯振东沉吟片刻,心里对这种八方来贺的事情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破了那么大的案子,立了那么大的功,今后只要他不作死的跟上层唱反调,往后前途绝对是一片光明,没有半点坎坷可言。
不光是赵家的老战友,恐怕冯家跟林家还有陆家的老战友或是在城里任职的亲友都得陆续上门约他吃饭叙旧。
“好~我一会给爸回个电话。”
“算了,我亲自打吧,别让爸觉得我连个电话都没空给他回。”冯振东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打这通电话,反正老丈人家里也有电话,于是放下手上的碗筷就走到了茶几旁边。
“爸~我是振东。”
“振东啊?你睡醒啦?怎么样?累着了没啊?”
“不累,职责所在嘛,您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你呢?”
“吃了,我刚听小雅说您约我回家吃饭,我这不是刚一吃完饭就立马给您来电话了嘛。”
“嗨,这电话啥时候不能打啊?这丫头真是的,你刚劳累了一天,还是得多休息。”
“没事,爸,您定了日子就告诉我,我跟小雅一块回去。”
“好好好,爸回头再给你打电话,你接着吃饭接着休息。”
“哎,好嘞。”
在老丈人赵德柱爽朗的笑声中,冯振东挂断了电话重新回到了饭桌上,端起碗筷继续风卷残云的埋头苦吃桌上的饭菜。
饭后没多久,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相互依偎存着温,突然赵雅突然脸色一变挣脱了冯振东的双手,急匆匆往屋外跑去。
“呕~”结果还没来得及跑出门就没有忍住,一推开门就扶着门框弯下腰把头探出屋外吐了个七荤八素。
冯振东一边顺着她的后背一边关切的弯下腰细心询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随手又从门口的架子上拿来了一条干净毛巾。
“不知道.....”
“呕~”赵雅刚擦完嘴没一会,还没直起腰来又低下头持续的干呕。
“媳妇儿~”
“你.....你该不会怀孕了吧?”冯振东原本还担心是不是赵雅吃了什么不卫生的东西导致了肠胃炎,但是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一股猜测涌上心头,心想,这该不会是孕期的呕吐吧,猛的脸上一抹震惊的喜色,欣喜若狂的开口问道。
“怀孕???”
“好像....妈好像说过,刚怀孕很容易吐,振东,我,我真怀孕了?”听着耳边丈夫的话,赵雅小脸上先是呆滞的错愕,转瞬间又化作与冯振东相同的震惊喜色,直起腰杆面对面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检查,走,上医院检查!”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冯振东二话不说,也懒得管地上的那团呕吐物,拉着赵雅进屋穿好衣服之后急匆匆的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主任,您醒啦?这.....”许大茂恰好从外回来,在月亮门过道处迎面遇上了夫妻俩出门,关切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把推到了旁边。
“去,去我跨院门口,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打扫了。”冯振东压根就没有心思搭理他,随口指示了一句,就与同样满心焦急想要在医院得到准确结果的赵雅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啊?”
许大茂挠了挠后脑勺,满头雾水的看着两人在视线中远去,嘴里恭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有些气馁的垂着头唉声叹气的走进了跨院。
“咋,咋吐了那么多啊?”
“难道赵干事病了?”
“可刚才看她红光满面的,也不像是生病啊~”刚来到大门口,许大茂就瞧见了地上那团还未消化干净的呕吐物,险些就把他刚才与几名采购员聚餐的那顿饭给吐了出来。
“干吧干吧,谁让人是大主任呢~”
“有活儿干,总比没活干的强嘛~”许大茂自顾自的嘀咕两句,旋即就在门口左侧找到了扫帚与簸箕。
冯振东与赵雅风风火火的乘坐着摩托车来到了最近的六院,心里急切的想要知道结果,于是也没有任何拖沓,为了省去一些繁琐的步骤,直接就把工作证给亮了出来。
“冯主任,您跟您爱人先在这儿坐一会,我替您去找医生。”值班护士在看到面前的年轻人手里证件的那一刻,不敢有任何怠慢,先把两人带到了妇科内就转身跑了出去。
这年头在医院看病都分干部病房与普通病房,医院里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都不是傻子,对人情世故都颇为了解,哪敢提什么挂号流程。
片刻后,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医生带着口罩走进了妇科科室,一进屋就冲着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客气的询问道:“冯主任,您好,您爱人是什么情况?”
“她吃完饭没多久就开始呕吐,吐完了还时不时的干呕,我们猜测可能是怀孕了,您替我们查查?”冯振东起身与对方握了握手,旋即就说出了赵雅刚才的情况。
“赵同志,你这个月经期来了吗?”医生转头拉着小脸上挂着红韵的赵雅坐到了听诊桌旁的椅子上。
“没有,哦对了,好像三天前就该来了~”
“这些天有没有肿胀跟疲劳?刚才呕吐的时候是不是一个劲的犯恶心?”
“来,咱们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冯主任,您先坐一会,我带您爱人去检查。”医生眼瞅着赵雅一个劲的点头,心里其实已经能确定对方肯定是怀了孕,只不过是因为头胎没有经验,所以两口子才会没有察觉到。
“好~”冯振东轻点了点头。
....................
过了好一会,冯振东手掌颤抖的拿着b超报告仔细观摩着上方的阴影图案,耳边还传来赵雅急切与欣喜若狂的声音。
“振东,振东,我怀孕了,咱们有孩子了~!”
“喜事啊,媳妇儿,你可是咱家的大功臣啊~”
冯振东从拿到b超报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个年代,又莫名其妙的留在了这个年代扎根。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一度产生过一种在梦里的感觉,直到赵雅怀孕之后,这一刻他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真实感。
对这个属于自己血脉还未出世的孩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爸,告诉舅舅!!!”看着冯振东傻笑个不停,还是赵雅率先从欣喜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拉着他就往值班室走去。
“同志,借电话用用。”冯振东随手把证又掏了出来,对方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就默默起身离开了值班室。
“什么?”
“小雅怀孕了?”
“我马上过来!”原本在家里与老战友拟定聚餐日期的赵德柱在接到电话以后,先是陷入了长达两分半钟的呆滞,随后声调猛的上升,扯着嗓子惊呼道:“老婆子,别忙活你的那点针线活了,小雅怀孕了,跟振东在医院,快,快收拾收拾。”
“啊?”
“怀孕了?”
“收拾?还收拾什么啊?快,老头子,你快点,咱赶紧出门。”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赵雅捂着嘴一个劲的偷笑着,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见父母两人那种惊慌的语气与声调。
“舅舅,我振东~”
“你小子醒啦?怎么,有什么事吗?”
“您稳着点,我有个事想跟您说。”冯振东故意卖着关子,压着嗓子营造出一种沉闷声音。
“出什么事了?”陆国章闻言顿时眉头一紧,心里泛起了嘀咕,心想着这不是刚破了敌特案子没一天吗?这小王八蛋难不成惹了什么事?
“咱家出大事了啊!”
“我跟小雅在医院呢~”
“舅舅,我要当爹了!!!”冯振东察觉出自家舅舅语气变得格外凝重,担心玩过头了一会得挨骂,赶忙放松嗓子冲着电话那头兴奋不已的大声喊道:“您要当舅老爷了,小雅怀孕了!!!”
“什么!”
“小雅怀孕了?”
“你个小王八蛋!刚还他妈的吓唬老子,在哪,在哪个医院!”电话那头的陆国章同样是沉默了一瞬,在回过神来以后顿时老泪纵横语气急不可耐的骂道:“老子过去非得揍你小子一顿,赶紧说,你跟小雅在哪个医院?”
“六院,我跟小雅在值班室这边,刚拿到检查报告。”冯振东嬉皮笑脸的搂着赵雅,将电话递到了她的面前:“舅舅,我跟振东也是才发现....不是有意瞒着您的。”
“哎哟,小雅,咱先不聊了哈,舅舅现在跟你舅妈一块过去,咱见面在聊,你跟那小子说,让他给我等着!”陆国章火速挂断电话。
“王慧,王慧!!!”
“快,出来,上医院去!”
“咱家振东要当爹了,小雅怀孕了!”
“老子要当舅老爷了!!!”
“抓紧点,赶紧出来!”陆国章兴奋的插着腰扯着嗓子一连朝着卧室方向喊了七八声。
“啊?小雅怀孕了?”
“叫人啊,你光冲我喊啥啊?”
“驾驶员,车啊,让小周开车啊,不然你跑着去啊?”不到三十秒钟,王慧就已经手忙脚乱的系上扣子,急匆匆的推开门没好气的骂道。
“哦哦哦,对,对对对。”
“值班室吗?我要用车,快,立刻把车开出来。”
陆国章挨了骂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亢奋过头,都忘了去六院的距离可不是走几步路那么简单,一拍额头又急忙跑回书房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
一个小时以后,赵德柱两口子,陆国章两口子赶到医院以后就把赵雅围在了中央,四个老人满脸堆笑的对她嘘寒问暖。
“小雅,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啊?”
“刚刚怀上孩子,还是头一胎,可得小心着点,千万不能着凉,不能磕着碰着。”
“对对对。”
“平日家务活什么的都别做了,尤其是扫地什么的,这可是最容易磕着碰着的,往后这活儿让振东做,实在不行,妈去家里替你做!”
冯振东靠在值班室门口看着屋里的那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心里突然有点恍惚的觉得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奋斗努力了一年多~”
“老天爷还是眷顾我啊~”
“穿了个好身份,刚立大功又有了孩子。”
“我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前途一片光明,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手中掌握着一定分量的权势,能令男人着迷的一切,他现在已经全都拥有了。
......................
往后一周的时间里,自从海淀区的敌特案件在报纸上正式报道了其中的部分细节以及赵雅怀孕的消息在南锣鼓巷彻底传开。
冯振东跟赵雅每天都在应付络绎不绝上门道贺以及与冯,赵,陆,林四家亲友的应酬,忙得是晕头转向,比过年走亲访友都累。
“呼~”
“总算是清净了。”接连忙碌应酬一周过后,冯振东也彻底宣告闭门谢客,趁着周末休息日拎着一把躺椅就这么躺在跨院中央晒着太阳。
报社已经发行报纸公布了敌特案件的部分细节,那就说明案件进展得十分顺利,该挖出的人也都尽数落网了。
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就会是特殊部门的一次谈话与ZZ部的谈话流程。
专门侦查敌特案件的特殊部门问话,他也从舅舅陆国章嘴里得到了大概流程,大概就是线索来源与可能会提出让他配合宣传打击敌特之类的报社采访。
至于ZZ部谈话,那就是他舅舅陆国章来轧钢厂保卫处走个过场,走完以后要不了多久,他就应该从保卫处主任升迁为保卫处处长兼并城区武装部ZZ部主任。
行政级别也会从原先你的十四级升至十三级,不光工资涨到155.5元一个月。
还能按照行政十三级至七级每人每月供应甲级卷烟一条,配备专职秘书与司机以及一辆吉普车的办公使用权。
成功跨越了政治生涯中最为关键的一道门槛,顺利成为一名副厅级干部。
“主任~”
“主任好~嫂子好!”
正当冯振东用报纸盖在面门上沐浴着阳光,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以赵山河为首的治安科三名老油条各自拎着一个袋子走进跨院。
“你们仨怎么来了啊?”冯振东睡眼迷离的睁开眼睛把面前的报纸拿走,刚坐起身,赵山河与眼疾手快的陈文人就齐刷刷的把烟跟火机递了过来。
“嘿嘿~”
“前些天您忙得狠,我们哥仨就没打扰您。”
“就等着您应酬完了,咱也得上门祝个贺,道个喜嘛。”没抢到递烟点火的张龙急忙开口把手里拎着的一袋子水果递了过去。
“进屋聊吧,茶给你们沏好了~”赵雅透过窗户冲着屋外在阳光下的四人喊了一声。
“哎~”
“谢谢嫂子!”
四人走进屋内各自落座在了茶几旁的沙发上,三人齐齐坐在了三人沙发上有些局促的挫着膝盖,明显就是一副赵雅怀了孕,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抽烟的架势。
“振东可没少在家里提起你们仨,你们聊~我回屋歇着去了。”赵雅察觉到三人的局促,把水果端到茶几上之后笑呵呵的转身走进了卧室里。
“抽吧~”冯振东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打着哈欠摆了摆手。
嘶..........
话音刚刚落下,三人傻笑一声就各自点燃了一支香烟满脸陶醉的抽了起来。
“主任,这是我们仨凑的票,给嫂子跟孩子买衣服的,您别嫌弃哈。”赵山河一脸堆笑的从裤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
“里头都是一些棉花票跟布票,就是一点心意。”张龙说罢转手从挎包里拿出了两个拨浪鼓补充道:“这是我妈做的~说是孩子都喜欢这个,您留着回头也省得在去买了。”
“主任,这虎头帽是我妈缝的,算是图个吉利~”陈文不甘示弱的打开了带来的包裹,把里面那顶做工精良的虎头帽放到了茶几上。
虎头帽采用刺绣、剪贴等工艺,突出老虎的威武形象,包括大眼、阔口、额头“王”字,竖立的双耳等细节,帽四周常用黑布缝合,外观拙朴可爱。
不光寓象征勇猛,健康,还是长辈通过佩戴虎头帽祈求孩子平安成长。
为了赶制这顶虎头帽,陈文那个精于缝纫刺绣的老娘为此还熬了好几个大夜,就是为了替儿子向这位提拔他当科长的领导聊表一家人的心意。
“得~”
“孩子才刚怀上,你们仨就把这些准备好了啊?”冯振东望着茶几上的孩童玩具以及虎头帽,顿时哑然失笑道。
近期他喜事临门,街道办,派出所,轧钢厂的干部层基本都私下登门道喜也送了所谓的“贺礼”。
不过大多数都是营养品与其他吃喝类型的票据,唯独是李怀德跟赵山河三人准备得算是相对特殊,前者不知道从哪弄了几块海绵,用丝绸料子的布匹包成了垫子,用来缓解赵雅孕期腰酸解乏。
....................
娄家,装修华丽的客厅内。
娄振华抽着一支昂贵的进口雪茄坐在那张同样是法国进口的真皮沙发上,满脸慈爱笑容的看向被“请”回来参加家宴的许大茂。
“大茂啊~”
“这是你要的烟酒。”
许大茂咽了咽口水,一副乡巴佬进城的看着茶几旁边一箱又一箱堆积成山的昂贵香烟跟红酒,眼睛不断的冒着精光。
自从他开始家暴娄晓娥以后,每个月都会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借口逼迫娄家给他提供高档烟酒与营养品作为弥补。
可他心里还是十分有13数,从上回那箱小黄鱼拿到手以后也不敢再狮子大开口的索取过多的物资或是金钱,担心把娄家逼得太狠,会导致双方之间矛盾升级。
届时一拍两散,他还上哪去找这么一个冤大头,还拿什么替街道办刷政绩混人缘?
之前几个月他一个月也就拿个三五条烟,十瓶八瓶的红酒,今天冷不丁的摆了这么多东西在眼前,一时之间让他有点心里发虚。
“大茂,我听说冯主任的夫人,赵女士怀了身孕。”
“你跟他又是邻居,听说还是院子里的联络员~”
“呵呵,作为邻居,你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对吧?”娄振华笑呵呵的说着话,大手一挥,身旁的儿子就从身上掏出了一个信封。
“都是一些营养品的票据,还有点特等棉跟丝绸布匹的票据。”
“你拿去当做是贺礼,聊表一下心意。”娄振华把信封推了过去,那副神态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