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趟。”
当杨汝成那如同万年玄冰般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最后三个字,在这片充满了火药味和紧张气息的训练场上缓缓落下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凝固了。
“什么?!”
“穿山豹”张三爷猛地抬起头,那双本是充满了不屑和狂妄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不敢相信!
“杨……杨龙头!您……您没开玩笑吧?!一百趟?!扛着这几十斤重的铁疙瘩?!从山下到山顶,再跑回来?!这……这他娘的,是要俺的命啊!!”
“哈哈哈……”他身后那群等着看好戏的老土匪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
“张三爷!这可不行啊!您这细皮嫩肉的,哪儿受得了这个!”
“就是啊!杨龙头!您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嘛!拿您的‘神枪’跟三爷的‘火棍’比打树枝?这不公平!”
“杨龙头!有本事,咱们比比谁的刀快!”
一时间,整个训练场都陷入了充满了起哄和挑衅的喧嚣之中。
独眼彪和刘文秀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杨汝成会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来解决这个最棘手的“刺头”!
“军师……”独眼彪急得直冒冷汗,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眉头紧锁的刘文秀,“这……这可咋办?!杨龙头他这不是在玩火吗?!这张三在咱们寨子里是出了名的神枪手!他那手‘百步穿杨’的绝活,连俺都得让他三分!这要是……”
“大当家的,别急。”刘文秀缓缓推了推鼻梁上冰冷的黑框眼镜,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精光,“您忘了他是谁了吗?”
“他是‘杨疯子’。”
“一个敢把‘西山机场’都送上天的疯子。您觉得他会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吗?”
“……”独眼彪沉默了。
“杨龙头!!”“穿山豹”张三爷见杨汝成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怕了,气焰变得更加嚣张!“您要是现在就给俺们这帮兄弟磕头认错!承认您那套‘练兵’的玩意儿都是狗屁!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就这么算了!怎么样?!”
“磕头认错?”杨汝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杆冰冷的歪把子机枪前。
他蹲下身,将那挺沾满了王二汗水的机枪拿了起来,在手里颠了颠。
“枪,是好枪。”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可惜,跟错了主人。”
“你他娘的,说谁呢!!”“穿山豹”勃然大怒!
“我还是那句话。”杨汝成缓缓站起身,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眼前这个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地头蛇”。
“你先来。”
“好!!”“穿山豹”被他那充满了蔑视的眼神给彻底激怒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一把就从杨汝成的手里抢过了那挺歪把子机枪!
“都他娘的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看俺张三爷是怎么让这个不知天高地的‘外来户’,给老子跪下磕头的!!”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黑熊,怒吼着,将那挺沉重的机枪狠狠地架在了面前的雪堆上!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砰!”
第一声枪响!
三百米外,那棵歪脖子松树的树干上,溅起了一团微不足道的雪雾。
“打中了!!”
“三爷威武!!”
土匪们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欢呼!
“穿山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砰!”
第二声枪响!
又是一团雪雾在树干上爆开!
“砰!”第三枪!
“砰!”第四枪!
他打得又快又狠!但是,无一例外,所有的子弹都狠狠地钉在了那宽阔的树干上!
“他娘的!这破枪怎么这么飘?!”“穿山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他本以为用机枪打靶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这玩意儿的后坐力比他那杆老套筒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失手了。
他将冰冷的枪托死死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用早已被冻得没有知觉的脸颊贴住了冰冷的枪身!
他瞄准了那棵树上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巨大树杈!
“给老子断!!”
他嘶吼着扣动了扳机!
“砰!!”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响起!
那根粗壮的树杈在空中晃了两下,终于不堪重负,“呼”的一声,带着漫天的积雪,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噢——!!”
“打中了!!打中了!!”
“三爷威武!三爷神枪!!”
整个训练场都陷入了一片疯狂的欢呼之中!
“穿山豹”也得意洋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将那挺还在冒着青烟的机枪往地上一扔,对着杨汝成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挑衅和轻蔑的笑容!
“杨龙头!”他指着那根被积雪半掩盖的树杈,“五发子弹!一根!够粗吗?!”
“现在该您了!”
“您要是现在就给俺跪下磕三个响头,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一百趟,俺就替您免了!怎么样?!”
“哈哈哈哈……”
土匪们再一次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赵小山和王二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们刚想上前理论!
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拦住了。
是杨汝成。
他没有理会嚣张到了极点的“穿山豹”。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杆他视若珍宝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前。
他没有像“穿山豹”那样急着趴下。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伸出手,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冰冷的雪。
他将雪在空中轻轻一扬,看着那被寒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雪末。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
“装神弄鬼!”
“就是!吓傻了吧?!”
然而,就在众人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的议论声中。
杨汝成,动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本是如同古井般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里,在这一刻迸射出了一股骇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他甚至没有趴下!
他只是以一个极其标准、却又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的立姿,将那杆沉重的狙击步枪稳稳地举到了胸前!
“砰!”
第一声枪响!
清脆,孤傲,充满了无可抗拒的死亡穿透力!
三百米外,那棵巨大的歪脖子松树最顶端,一根只有拇指粗细的小小树杈,应声而断!
“……”
整个训练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笑声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穿山豹”那充满了得意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这……这……狗屎运!”他结结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砰!”
回答他的,是第二声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枪响!
树冠的左侧,另一根毫不起眼的细小树杈,悄无声息地飘落……
“砰!”
第三枪!
树冠的右侧!
“砰!”
第四枪!
树冠的正中央!
“砰!”
第五枪!
那根被“穿山豹”用机枪扫射了半天、依旧顽强挂在树干上的半截断茬,被这最后一颗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子弹,精准地从中切断!
“……”
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
在场那三百多号自诩为山林好汉的土匪们,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棵在短短不到十息的时间里,就变得光秃秃的、如同被最精湛的园丁精心修剪过的歪脖子松树。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五……五发。”
杨汝成缓缓地将那杆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狙击步枪从肩上放了下来。
他看着那个早已面如死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穿山豹”。
“五根。”
“……”
“穿山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晨光下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如同在看一个死物的眼睛。
他那颗本是充满了桀骜和不驯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击碎了。
他知道。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扑通!”
他这个在道上混了十几年的悍匪,在这一刻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充满了羞辱的雪地里!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对着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的男人,用他那布满了老茧和伤痕的额头,狠狠地磕了下去!
“杨……杨龙头……”
“不。”杨汝成缓缓摇了摇头。
他走到早已心悦诚服的独眼彪面前。
“现在,”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才是‘铁血寨’的大当家。”
“而我,”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充满了敬畏和狂热的脸。
“是你们的总教官。”
他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穿山豹”。
“还有,”
“他那一百趟的机枪,”
“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