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宸殿，朝会的余韵尚未散尽，檀香与朝服熏香的气息在梁柱间盘旋。刘子业刚将一份弹劾山阴公主的奏折扔在地上，锦缎封面的折子在金砖上滑出半尺远，墨汁在封皮上洇出一小团深色的污渍。“一群腐儒，懂什么？” 他嗤笑一声，指尖敲击着龙椅的扶臂，雕花的金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姐姐不过是替朕处理些琐事，也值得他们上蹿下跳？”
殿外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刘楚玉踩着金线绣成的石榴裙走进来，鬓边的珍珠随着步伐轻晃，落在刘子业面前时，故意将手中的玉如意重重顿在地上。“陛下看看，这些老东西又在嚼舌根了。” 她将一卷密报扔在案上，里面全是御史弹劾她 “私干朝政” 的奏章，字里行间满是义愤填膺，“何戢那个废物，竟也敢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牝鸡司晨’。”
刘子业拿起密报草草翻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何戢是驸马都尉，平日里对刘楚玉百依百顺，此刻却成了她的眼中钉 —— 无非是因为他昨夜在府中醉酒，说了句 “公主不该插手吏部选官”。他将密报扔回案上，玉如意与奏折碰撞的脆响里，藏着不加掩饰的纵容：“姐姐想怎么办？”
刘楚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指尖划过案上的青铜镇纸，声音压得极低：“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 她抬眼看向刘子业，眼波流转间带着熟悉的蛊惑，“陛下不是说过，这天下的事，该由我们姐弟说了算吗？”
刘子业看着她鬓边颤动的珍珠，忽然想起幼时两人在御花园偷摘枇杷的场景。那时刘楚玉也是这样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狡黠的期待，而他总会笑着帮她把摘到的果子塞进袖中。如今岁月流转，那份亲昵里却多了几分血腥的算计。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暴戾。
“准了。” 他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对外就说他‘暴病而亡’，厚葬便是。”
刘楚玉脸上瞬间绽开笑容，俯身时钗上的珠翠扫过刘子业的手背，带着微凉的触感。“陛下最疼我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语，吐气如兰，“等处理了这个废物，往后朝堂上的事，我定能替陛下分忧。”
三日后，何戢 “突发恶疾” 的消息传遍建康城。驸马府的灵堂里，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刘楚玉一身素衣跪在灵前，脸上却不见半分哀戚，反而在宾客散去后，命人将何戢生前最爱的玉腰带扔进火盆。火焰舔舐着温润的玉质，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像在为这段被权力碾碎的婚姻奏响挽歌。
葬礼刚过，刘楚玉便以 “辅政” 之名，将自己的男宠们安插在各个要害部门。那个曾被刘子业亲自挑选的吏部尚书之子，如今成了她的首席幕僚，整日出入公主府，替她批阅公文；卫尉寺的参军则被任命为禁军副统领，腰间的佩剑换成了象征权力的金鱼袋，在宫门前巡逻时，眼神里的倨傲比任何将军都甚。
朝堂上，柳元景等老臣联名上奏，请求刘子业 “正后宫之礼”，却被他当众撕碎奏折。“公主是朕的亲姐姐，她掌权与朕掌权有何不同？” 刘子业拍着案几，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纸，“谁再敢多言，就去陪何戢吧！”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朝臣中蔓延。他们看着刘楚玉的男宠们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将原本严谨的吏部选官变成一场闹剧 —— 只要给足银子，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市井无赖，也能捞个一官半职；而那些不肯依附的正直官员，则被罗织罪名，或贬或杀，抄家的告示贴满了建康城的大街小巷。
一日早朝，刘楚玉竟穿着与皇后同款的朝服，坐在刘子业身侧的偏座上，亲自宣读任免诏书。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念到那些被罢黜的官员名字时，嘴角总会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站在阶下的萧道成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 他看着那个曾被刘子业射中坐骑的自己，再看看如今这荒唐的朝堂，忽然明白，这对姐弟早已不满足于仅仅践踏人伦，他们要的是将整个王朝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公主府的门槛几乎被求官者踏平，金银珠宝堆满了库房，那些曾被刘子业挑选的美男子们，如今一个个穿着紫袍金带，在府中饮酒作乐，谈论着如何榨取民脂民膏。刘楚玉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的奢靡景象，忽然想起何戢临死前的诅咒：“你们姐弟如此倒行逆施，必遭天谴！”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那丝转瞬即逝的不安压在心底。
刘子业对此乐见其成。他乐得将繁琐的政务交给姐姐，自己则整日在宫中举办宴饮，或是带着侍卫去猎场寻欢。每当刘楚玉派人来禀报 “又处理了几个不听话的老臣”，他总会笑着赏赐她几匹云锦，或是几个新选的美男子，仿佛在嘉奖替自己扫清障碍的功臣。
民间的怨声越来越大，有人在城门上张贴匿名檄文，历数刘楚玉 “杀夫专权”“豢养男宠” 的罪状，墨迹淋漓，字字泣血。可不等天亮，张贴檄文的人就被抓住，当众腰斩于市，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也浇灭了百姓们最后的敢言之心。
深秋的夜，刘楚玉站在公主府的高台上，望着皇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之声，想必刘子业又在举办夜宴。她身边的男宠们正低声讨论着如何扳倒萧道成，言语间满是志在必得的狂妄。寒风吹起她的衣袍，像一面招展的旗帜，却掩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腐朽气息。
她不会知道，就在她享受权力快感的同时，湘东王刘彧的囚牢里，一支用指甲刻成的箭正藏在草堆深处；萧道成的书房里，一份串联宗室的密信正在烛火下快速传阅。山阴公主的男宠们还在朝堂上作威作福，却不知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已被仇恨与恐惧浸透，只待一个契机，便会轰然崩塌。
而刘子业依旧在宫中饮宴，杯中酒映着窗外的月色，像一杯融化的白银。他看着殿中赤裸追逐的宫女，忽然想起刘楚玉白天送来的密报 —— 又有三个宗室亲王被安上 “谋逆” 的罪名。他笑着将酒一饮而尽，却没留意到杯底残留的酒渍，像一张张开的血口，正无声地吞噬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