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没有实验，没有数据。
世界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被褥上阳光的味道。
楼下客厅，林文静坐不住了，每隔几分钟就想往楼上跑。
“让她睡。”张建军一把摁住妻子。
他很清楚，这七个月，女儿怕是根本没合过眼。
说完，他又点上一根烟，在屋里来回踱步。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你少抽点！”林文静心烦意乱，“满屋子乌烟瘴气的，等会儿闺女下来闻着了，又得咳嗽。”
张建军把烟摁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狠狠抓着。
“我没用。”他声音发闷，“我这个当爹的，什么都做不了。”
“你说什么胡话！”林文静眼圈一红，“国家那么重视咱闺女，那是好事！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家看好，让她回来，能有个安稳觉睡。”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女儿那张消瘦的脸，林文静的心就跟被揉碎了似的疼。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林文静擦了擦眼角，起身朝外看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常服，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军包，走了进来。
是李霄。
他回来了。比预想的，早了一天。
李霄先回了自家院子，和早已等候的李存续对视一眼。
李存续指了指隔壁，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睡着。”
李霄点了下头，放下行军包，转身便走进了张家的院子。
他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口。
屋里的张建军和林文静已经看到了他。
“李霄……？”林文静愣住了，“你怎么回来了？”
“休假。”
李霄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
他越过两人，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里安安静静。
“阿姨，叔叔。”他收回目光，看着两位长辈，“我来做饭。”
说完，他没等两人反应，径直绕过他们，走进了厨房。
林文静和张建军面面相觑。
厨房里，很快传来沉稳而规律的切菜声。
笃、笃、笃……
那不疾不徐的刀声，竟让客厅里焦躁的空气都沉静下来。
“这……”林文静不知该说什么。
“让他做吧。”张建军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话不多，事儿全做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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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周家。
周雄挂了电话，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邻居！就隔一堵墙！
李存续那个老狐狸，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不行！”周雄在客厅里转了两圈，“不能让李家抢了先！”
“爸，怀瑾他爸已经去深市了。”周母小声提醒。
“远水解不了近渴！”周雄一摆手，“等怀瑾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老子亲自去！”
“您……您去？”周新耀夫妇惊得站了起来。
“对！”周雄挺起胸膛，“我一个老将，慰问一下功臣家属，合情合理！”
“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我们周家，对这门亲事是什么态度！”
“也得让李存续那老小子知道，想跟我斗，他还嫩了点！竹兰，去，把家里那根老山参，还有那些补品，全给我打包！”
说干就干。
周雄回房，换上那身将帅服。镜子前，他挺直了腰杆，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将军，回来了。
“备车！”
张家小院。
一道清淡滋补的冬瓜排骨汤，在砂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林文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李霄有条不紊的动作，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多好的孩子。
就在这时，院外，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嚣张地划破了大院午后的宁静。
一辆锃亮的黑色红旗轿车，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稳稳停在张家门口。
车门开。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秘书先下了车，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周雄一身将帅服，精神矍铄地走了下来。
他先是瞥了一眼隔壁李家的院门，这才接过秘书递来的两个精美礼盒，迈着方步，走到张家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亮而有力。
张建军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开门。
门一开，他整个人都傻了。
门外站着的，是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周雄老将军！
“您……您是……周老首长？”张建军结结巴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哈哈哈！”周雄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主动伸出手，“你就是张建军同志吧？我代表军委，来慰问功勋科学家的家属！”
他也不管张建军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了进来，那姿态，理所当然。
“我听闻，英雄的女儿回家休养。正好路过，特地来看看！”
周雄一边说，一边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客厅。
简朴，干净。
然后，他的目光，和刚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的李霄，撞了个正着。
李霄身上，还围着林文静那条印着小碎花的围裙。
周雄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李霄也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张建军和林文静被夹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呵呵。”周雄率先打破了沉默，皮笑肉不笑。
“年轻人，不错。现在会下厨房的男同志，可不多了。”
他看着李霄，又看了看他身上那条围裙。
李霄没说话。
他只是把手里的果盘，稳稳地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过身，对厨房里的林文静说了一句。
“阿姨，盐没了。”
一句话，便将周雄这位“老首长”划为了需要招待的“客人”，而他自己，则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
周雄提着礼品的手，瞬间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