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归位的恍惚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体验都要冰冷、纯粹的悲伤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
他们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唯有前方那团不断扭曲、搏动的“别离之核”散发着幽暗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希望与暖意,仅仅是被它“注视”着,就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放弃一切、沉沦于悲伤的无力感。
“这就是……源头?”王胖子声音发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敢直视那团光晕。
叶知秋强忍着精神上的强烈不适,仔细观察。她发现,“别离之核”并非静止,其表面如同沸腾的水面,不断有细微的、如同人脸或场景的碎片一闪而逝,那是无数被凝聚于此的别离记忆在翻滚、哀嚎。
“不能贸然靠近。”陈国栋经验老道,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周围弥漫着极其危险的能量场,“这东西……很不对劲。”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脚下的“地面”,如果那能称之为地面的话,突然发生了变化!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无数面苍白、扭曲、不断浮现痛苦人脸的“记忆之砖”铺就的回廊,蜿蜒曲折,通向“别离之核”的下方。回廊两侧,不再是虚空,而是矗立着两面高达数十米、无限延伸的“记忆之墙”。
墙体完全由不断流动、变化的悲惨离别场景构成!就像是无数台老式放映机同时播放着人间最痛苦的悲剧:战场上的生离死别,病榻前的执手泪眼,灾难中的绝望呼唤,背叛后的形同陌路……每一幕都无比真实,每一份痛苦都清晰可感,而且声音、画面、甚至那股绝望的气息,都如同潮水般涌向回廊中的七人!
【踏入回廊,品味别离。】
【沉溺过往,化为砖石。】
冰冷的宣告在回廊中回荡,带着一种残忍的邀请。
“这是……噬忆回廊!”周教授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它要我们亲身体验……不,是成为这些别离记忆的一部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孙女士被陈国栋搀扶着的目光无意中触及墙壁上一幕“母亲失去孩子”的场景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被那场景吸了进去!
“不……小宝……我的小宝!”她发出凄厉的哭喊,不再是受到自身记忆影响,而是直接被墙壁上的场景同化,她仿佛变成了场景中那个绝望的母亲,感受着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并且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面记忆之墙漂移,双脚甚至开始变得模糊,似乎要融入墙壁,成为那无数痛苦面孔之一!
“拉住她!”陈国栋怒吼,死死抓住孙女士,但与墙壁传来的那股强大的、源自无数别离执念的吸力相比,他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孙女士的身体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移向墙壁。
“攻击墙壁试试!”王胖子情急之下,捡起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块碎石,砸向记忆之墙。
“噗!”
石头如同投入水中,在墙面的场景里荡起一圈涟漪,但下一秒,那被击中的场景中,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猛地转过头,用空洞流血的双眼“瞪”着王胖子,一股更加浓烈的绝望与怨恨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向王胖子!
“啊!”王胖子如遭重击,抱着头惨叫着跪倒在地,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经历了那个母亲所有的痛苦,精神几乎崩溃。
“不能攻击!”叶知秋立刻判断,“攻击会引来更强烈的反噬!这些记忆……是‘活’的!”
林辰站在回廊入口,左臂那新融合的灰紫色能量在“别离之核”和这片噬忆回廊的刺激下,开始不安地悸动。他能清晰地“听”到回廊两侧墙壁上传来的无尽悲鸣,也能感觉到孙女士正在被强行同化。
“妈的……”他低骂一声,知道不能再犹豫。他尝试调动左臂的力量,但这一次,那灰紫色的能量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是冰寒或灼痛,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载了万钧悲伤的粘稠感,极难驱使。
他咬紧牙关,强行压榨着意志,将一丝灰紫色的能量引导至指尖,没有攻击墙壁,而是点向了孙女士与墙壁之间那无形的连接线!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焦糊与腐朽气味的白烟冒起。孙女士与墙壁的连接被暂时切断,她身体一软,彻底昏迷过去,但总算没有被拉入墙中。
然而,林辰的这一举动,仿佛捅了马蜂窝!
整个噬忆回廊剧烈地震动起来!两侧记忆之墙上,无数的痛苦面孔同时转向了他们,张开了无声呐喊的嘴巴!更多的、更加黑暗和扭曲的别离场景如同海啸般从墙壁上奔涌而出,朝着七人席卷而来!
有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推入深渊的场景,有眼睁睁看着挚爱在怀中逐渐冰冷却无能为力的场景,有在希望曙光前一刻被彻底摧毁的场景……这些极致负面情绪凝聚成的“记忆洪流”,足以在瞬间冲垮任何人的精神防线!
“小心!”叶知秋惊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这洪流面前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陈国栋将昏迷的孙女士护在身后,面容坚毅,但眼神中也露出了绝望。王胖子和周教授更是面无人色。
就在这时,林辰左臂的灰紫色能量,似乎被这庞大的、主动袭来的“别离”能量所刺激,不再需要他强行引导,而是自发地、贪婪地活跃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不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这片笼罩而来的记忆洪流!
“你们……靠近我!”林辰嘶哑地吼道,他无法精确控制,只能凭借本能。
叶知秋毫不犹豫地第一个靠近他,抓住他完好的右臂。陈国栋拖着孙女士,王胖子和周教授也连滚爬爬地聚拢过来。
下一刻,那灰紫色的能量以林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
汹涌而来的记忆洪流,如同遇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林辰的左臂!无数痛苦的画面、绝望的嘶吼、冰冷的触感……争先恐后地钻入那灰紫色的能量之中!
林辰的身体如同被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同时刮削灵魂,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海量的、属于无数陌生人的别离痛苦淹没、同化!左臂的灰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邃、粘稠,并且开始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他的皮肤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陈年的死灰!
他在被动地、疯狂地吞噬着这片噬忆回廊的“别离”之力!
这是一种饮鸩止渴!他在暂时保护同伴的同时,也在加速自身的异化,走向一个未知而恐怖的深渊!
回廊的震动因为能量被大量汲取而略微减缓,但那“别离之核”的搏动,却骤然加剧!它似乎被激怒了,幽暗的光芒收缩、凝聚,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