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河套平原,已然尽数插上了大周的旌旗。自萧关那把惊天大火之后,周军在老将种世衡的指挥下,攻势如虹,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西夏在河套地区的军镇据点一一拔除。失去了梁太后坐镇中枢,又经萧关惨败、精锐尽丧,西夏军队士气崩沮,或望风而逃,或献城请降。不过月余,曾经让大周如鲠在喉的河套之地,除了那座孤零零矗立在黄河岸边的西夏都城——兴庆府,已尽数光复。
周军大营,连绵数十里,将兴庆府围得水泄不通。中军大帐内,任长卿看着沙盘上那座被无数代表周军的小旗紧紧包围的孤城,向身旁稳坐如山的种世衡问道:“老将军,如今大势已定,兴庆府已是瓮中之鳖,不知我们何时发动总攻,拿下这最后一城?”
种世衡闻言,抚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历经沧桑的沉稳与洞悉世情的智慧。他伸手指向沙盘上那座精致的兴庆府模型,缓声道:“明远莫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如今这兴庆府,外无援军,内无战心,犹如熟透的果子,强摘反而可能损了品相,溅一身汁水。这城墙高大坚固,若是强攻,纵然能下,我军伤亡必重,且城池毁坏,日后我等还需耗费大量钱粮民力重建,得不偿失啊。不如再等等,等他们自己内部生出变故,等他们彻底绝望。”
任长卿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深知自己在奇谋诡计、战略布局上或有独到之处,但论及这种大规模的、正面的军团作战,尤其是围城战,经验与火候远不及种世衡这等沙场宿将。这也是为何自萧关一役后,他主动将军事指挥权完全交还种世衡,自己只从旁协助,处理招抚、后勤等事宜。这份自知之明与对专业将领的绝对信任,正是种世衡对他格外欣赏、两人合作无间的重要原因。
于是,周军并不急于攻城,只是将兴庆府围得铁桶一般,水泄不通。每日,营中炊烟袅袅,操练之声不绝于耳,显露出充足的给养和旺盛的士气。相反,城内的西夏人,却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存粮日渐消耗,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是战是降,朝堂之上争论不休。主战派与主和派每日争吵,年幼的皇帝李秉常根本无法决断,只会躲在深宫中瑟瑟发抖。
围城至第十日,兴庆府内终于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以几位掌握实权的文官和部分看清形势的宗室为首,他们不愿与这座孤城同归于尽,他们担心周军会报复。他们联合起来,暗中控制了少数仍想负隅顽抗的武将,随后,簇拥着(或者说挟持着)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小皇帝李秉常,打开了沉重的兴庆府城门。
西夏君臣,身着素服,去除冠冕,手捧西夏国玺、舆图、户籍册以及象征权力的金瓜钺斧,垂首徒步走出城门,向着周军大营方向,匍匐请降。
种世衡与任长卿并骑立于军前,看着眼前这宣告一个政权彻底覆灭的一幕。阳光刺破云层,照射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卑微伏地的西夏贵族身上,也照射在迎风猎猎作响的“周”字大纛和“种”字将旗之上。历史,在这一刻定格。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背负着覆灭西夏、收复河套的惊天捷报,如同接力一般,沿着官道,风驰电掣般奔向东京汴梁。驿卒们不顾疲惫,换马不换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将这足以彪炳史册的胜利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呈报给那位生命已如风中残烛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