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那恶毒的诅咒，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云芷的脑子里，盘踞不去。
“魔神将醒……三界……终将陪葬……”
每一个字都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手脚冰凉。窗外是撕裂的天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大地不间断的颤抖，都在宣告着这个世界正在分崩离析。比斩荒发疯时毁天灭地的场景，更让人绝望。那是一种……整个天地都在走向灭亡的、无法抗拒的洪流。
青蘅师叔最后那声嘶力竭的警告，更是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
幽冥血海倒灌九天？归墟之眼在扩大？有东西要爬出来？
上古预言？魔神再临？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超出了云芷的认知范围，但组合在一起，产生的恐怖足以让她灵魂战栗。她只是灵溪宗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就算是什么春神转世，那也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她最大的烦恼曾经是怎么在宗门里安稳度日，后来是怎么在疯批魔尊手底下保住小命。可现在……怎么突然就要面对什么灭世浩劫、魔神苏醒了？
这担子太重了，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斩荒……
她下意识地又想起那个刚刚离开的身影。他现在怎么样了？面对仙门想要封闭通道、舍弃魔域和人界的举动，他会怎么做？大发雷霆？直接杀过去？以他现在的力量，仙门那些人……挡得住吗？
还有那个“魔神”……墨渊临死前咬牙切齿诅咒的“祂”，到底是什么东西？连青蘅师叔都语气里带着惊恐，那该是多可怕的存在？
心乱如麻。
各种念头像沸腾的水泡，在她脑子里咕嘟咕嘟地冒，又一个个破裂，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恐惧。她用力抱紧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和安全感。但冰冷的墙壁和震动的地面，只传来更深的寒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外面的动静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吓人。天空的裂痕好像更大了，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混乱扭曲的光从裂缝里透出来，把魔宫都映照得光怪陆离，像噩梦里的场景。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硫磺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腥臊气味，吸进去都让人觉得喉咙发紧，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
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静室内，单膝跪地。是沉渊。
他依旧穿着那身紧身的黑色影卫服，气息收敛得像一块石头，但云芷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冷冽和紧绷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甚至……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某种如临大敌的凝重。
“云芷姑娘。”沉渊的声音低沉平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尊上命我前来护卫。”
云芷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沉渊！外面……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斩荒他……他没事吧？”
沉渊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云芷苍白惊慌的脸，又立刻垂下：“尊上无碍。目前已前往两界山通道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言简意赅地汇报，每个字都像冰豆子砸在地上：
“情况很糟。”
“魔域境内，已有三处大型魔渊彻底失控喷发，魔气污染千里，低阶魔物死伤无数。三处地脉灵枢同时枯竭，引发大地震，数座魔族城池被毁。”
“仙界传来消息更差。九重天外天出现巨大空洞，疑似连接未知险地，有混沌气流倒灌。瑶池仙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竭。至少五处洞天福地灵气溃散，化为凡土。”
“人界……最惨。”沉渊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沉闷，“星辰轨迹紊乱，白昼可见血色妖星。四海翻腾，洪水倒灌大陆。各地瘟疫横行，死者……难以计数。更有无数游魂野鬼受莫名力量牵引，开始攻击生者，秩序近乎崩坏。”
云芷听得心一直往下沉，手脚冰冷。三界……真的没有一处安宁之地了。
“尊上判断，”沉渊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此次异变，并非寻常天灾，亦非局部冲突。其源头，极有可能来自世界规则层面。墨渊临死前的诅咒，恐非虚言。有某种……远超当下认知的、拥有灭世之能的古老存在，正在苏醒。其苏醒过程引发的法则涟漪，便已造成如此破坏。”
古老存在……灭世之能……
云芷脸色更白了，嘴唇微微颤抖：“那……那怎么办？斩荒他……有办法吗？”
沉渊沉默了一下，才道：“尊上已传令魔域各部，全力维稳，救助生灵，并尝试与仙界沟通。但……效果难料。仙门魁首月无垢，态度坚决，封闭通道之意已定。眼下，恐需先应对此变。”
沟通？月无垢会听吗？云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那个师尊，心思深沉如海，为了所谓的“大局”，连亲妹妹都能牺牲，何况是魔域和人界？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
嗡！
静室内，另一枚放置在石台上的、专门用于接收仙界讯息的白色玉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散发出刺目的白光！
云芷和沉渊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
那白光中，一道清冷、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决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正是月无垢！
“斩荒。”
月无垢直接唤了魔尊的名讳，语气冰冷。
“天地异变，浩劫将至，此乃三界存亡之秋。为保全仙界根基，延续天道火种，吾以仙门魁首之名，已联合诸宗，启动‘九天封界大阵’。”
“即刻起，仙界通往魔、人两界之主要通道，将彻底封闭！非有仙界谕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此举，实属无奈。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自取灭亡。”
话音落下，玉符白光骤熄，变得黯淡无光，显然是被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月无垢……竟然真的这么做了！如此果断，如此……冷酷！直接将魔域和人界抛弃了！
云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发冷。她难以想象，那些留在人界的普通百姓，那些在魔域挣扎求生的生灵，被这样抛弃后，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沉渊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像一把出鞘一寸的利刃，杀意凛然。但他依旧跪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紧握的双拳指节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就在这时——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恐怖、仿佛整个宇宙基石都在崩碎的巨响，猛地从极遥远、又仿佛极近的虚空深处传来！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冲击波！
噗——
云芷修为最弱，当场脸色一白，喷出一小口鲜血，神魂剧震，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就连沉渊，也是身体猛地一晃，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整个魔宫，不，是整个魔域的空间，都在这声巨响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天空的裂痕疯狂蔓延，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
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浩瀚、充满了绝对毁灭和混乱意志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席卷过每一寸空间！
在这股威压面前，什么仙尊魔尊，什么宗门世家，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呃……”云芷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威压碾碎了。
沉渊猛地抬头，望向虚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他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这股力量层次，完全超乎了他的理解！仿佛……是整个世界的“负面”和“终末”的化身！
一个模糊、宏大、仿佛由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组成的低语，直接在所有具备灵识的生命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漠视一切的冰冷：
“……时候……到了……”
低语消失。
但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却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浩劫，不再只是征兆。
它，真的来了。
云芷瘫在地上，望着窗外那如同末日绘卷般的天空，眼中充满了绝望。
斩荒……
你在哪里？
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