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时间失去了外界的概念,只有地下河永恒不变的奔流声作为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岩石的冷冽,以及一种逐渐增长的、微弱的能量共鸣。
吴枫进入了一种近乎苦修的状态。他长时间静坐于溶洞中最开阔的地带,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深远。他不再试图去“驱动”或“控制”体内那暗金色的能量,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其中,感受它如同溪流般自然流淌的韵律,感受它与周围环境——岩石的厚重、水流的灵动、空气的轻盈——产生的微妙共振。
“万物皆有弦……”
零号碎片中那些晦涩难明的信息,在这种沉浸式的体验中,渐渐变得清晰。他“听”到石笋生长时那几乎停滞的“生长之弦”,感知到水珠滴落岩壁那清脆短暂的“破碎之弦”,甚至捕捉到艾拉生命能量运转时那充满生机的“治愈之弦”,以及贾马尔巡逻时那沉稳警惕的“守护之弦”。
整个世界,在他感知中化作一片由无数振动交织成的、宏大而精密的乐章。而他自身,是这乐章中的一个声部,既要保持自身的和谐,又要能与其它声部产生共鸣,而非强行覆盖或破坏。
他的目标,是萨菲拉意识中那些尖锐的“不谐之音”。
几天后,当吴枫感觉自身与环境的共鸣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时,他再次走到了萨菲拉的维生舱旁。艾拉紧张地站在一旁,生命能量已在指尖萦绕,准备随时应对意外。
“开始吧。”吴枫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萨菲拉的眉心。这一次,他没有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洪流,而是将一丝比发丝更纤细的暗金能量,以极其温和的方式,探入那片冰封的意识之海。
感知瞬间被放大。
萨菲拉的意识空间不再是一片混沌的暴风雪,而是在吴枫“弦音感知”的视野中,化作了一片黯淡的星空。代表她自身意识的星辰光芒微弱,被几道如同丑陋疤痕般的、不断扭曲震颤的暗色能量索链紧紧缠绕、穿透。这些能量索链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振动——一种是普罗米修斯技术特有的、冰冷精确的“控制之弦”;另一种则更加诡异,充满了混乱与癫狂的意味,像是某种外来的、强加的精神污染。
吴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微弱的星辰光芒,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道最细的、散发着冰冷“控制之弦”的能量索链上。
他需要找到它的“基频”。
如同调音师校准乐器,他控制着自身那丝暗金能量,开始极其缓慢地调整其振动频率。他并非要去攻击或摧毁那条能量索链——那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而是尝试用自身和谐的“弦音”,去中和、抵消那条索链散发出的不谐振动。
这是一个精细到极致的工作,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汗水很快从吴枫的额头渗出,沿着脸颊滑落。他的手指稳如磐石,但眉头却微微蹙起,仿佛在倾听一个来自极遥远之处的、微弱而嘈杂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溶洞内寂静无声,只有地下河的奔流和几人压抑的呼吸。
艾拉紧盯着吴枫和萨菲拉,她能感觉到吴枫指尖那微乎其微的能量波动,以及萨菲拉意识空间中,那条被吴枫锁定的能量索链,其散发出的冰冷波动似乎……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有效!
她不敢打扰,只能将更多的生命能量凝聚在手心,随时准备在吴枫力竭或出现意外时进行支援。
贾马尔和鼹鼠也远远守着,大气不敢出。他们看不到能量的变化,却能感受到吴枫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越来越强烈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协调感,仿佛他不再是孤立的人,而是这溶洞的一部分。
突然,吴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指尖那丝暗金能量如同被拨动的琴弦,发出一声几近虚无的嗡鸣。
“咔……”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晶碎裂的声响,在萨菲拉的意识深处,或者说在吴枫的感知中响起。
那条被他锁定了许久的最细能量索链,其不谐的振动被瞬间放大、然后戛然而止!索链本身并未消失,但它不再散发出那种持续干扰萨菲拉意识的冰冷波动,就像一根被拔掉了引信的炸弹,虽然还在,却失去了危害。
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成功的刹那,或许是那条索链失效引发了连锁反应,旁边一道散发着混乱癫狂振动的暗色能量猛地一颤,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骤然向吴枫探入的那丝意识反噬而来!
那混乱的弦音尖锐刺耳,带着撕裂一切理性的疯狂!
“小心!”艾拉惊呼,生命能量瞬间涌出,试图阻挡。
但吴枫的反应更快。在反噬来临的瞬间,他并非硬撼,而是引导着自身那丝能量,振动频率陡然一变,变得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又带着溶洞岩壁般的厚重沉静。
“嗡——”
混乱的能量撞击在那变幻的“弦音”之上,大部分力量被巧妙地引导、分散,融入了周围萨菲拉自身那片黯淡的星空背景之中,只激起一阵微弱的涟漪。
吴枫趁势收回了那丝能量,睁开眼睛,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验证后的明悟。
“怎么样?”艾拉急切地问。
“清除了一处‘控制’节点。”吴枫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那种‘混乱’的干扰……很麻烦,它会对调律本身产生反应和反扑。需要更谨慎的策略。”
他看向维生舱中依旧沉睡的萨菲拉。她的脸色似乎并没有明显变化,但在吴枫的感知中,那片黯淡星空中,属于她的几颗微小星辰,光芒似乎稳定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清理掉所有干扰不知需要多久,而且越往后可能越危险。但希望的火花,已经在这地底深处的黑暗中,被第一次亲手点燃。
弦上初试,虽险,却证明了前路可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