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仓库里的灰尘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成了这几日最熟悉的味道。叶瓷的伤势在简化修复阵的余效和林三刀找来的普通草药调理下，勉强维持着不再恶化，但那只右手的裂纹依旧狰狞，金纹与墨印的平衡脆弱得像层薄冰。我们谁都没再主动提“合体”那茬，但那两个字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连空气都显得滞重。
林三刀外出打探消息的次数变多了，每次回来都带着更凝重的神色。临安市表面平静，但暗流汹涌。黑纹教的活动似乎变得更加隐秘，而一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古老家族或独行客，也隐约有了异常的动向。显然，之前反转术的动静，以及《掌纹图》终章可能引发的天地气机变化，惊动了不少存在。
“有人在暗中搜寻我们的踪迹，”林三刀压低声音，将带回来的干粮分给我们，“不止一方。除了黑纹教，还有几股陌生的气息，目的不明，但都不怀好意。”
赵小萌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那我们是不是得赶紧换个地方？”
我靠在堆满旧书的架子旁，感觉体内的空虚感丝毫没有缓解，经脉依旧隐隐作痛。听到林三刀的话，我心里一沉。现在的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别说去劫门核心，连自保都成问题。
“不能坐以待毙。”叶瓷忽然开口，她靠着墙坐直了些，脸色虽然还差，但眼神恢复了以往的锐利，“融合需要条件和时机，但我们不能干等着敌人找上门。必须主动做点什么，至少……要先试试这‘融合’，到底有多难。”
我和林三刀都看向她。我皱了皱眉：“试？怎么试？现在要啥没啥，去劫门核心是送死，在这里瞎试，万一引动了你掌心的东西，或者把什么不该来的招来了，更是死路一条。”
“不是那种完整的融合。”叶瓷抬起那只受伤的右手，目光复杂地看着掌心的纹路，“《掌纹图》要求的是本源融合。但本源之力，平时也潜藏在我们的血脉和灵魂深处，只是无法主动调动。我想……能不能先尝试进行一次极小范围的、浅层的共鸣？不追求融合，只看看能否建立起最初的联系，感受一下那种‘共鸣’的状态。”
她看向我：“就像之前修复阵里，我们引导力量时那样，但这次，目标不是疗伤，而是纯粹尝试‘连接’。”
林三刀沉吟道：“这倒是个思路。若能提前熟悉共鸣的感觉，或许真到了关键时刻，能多一分把握。但风险依然存在，浅层共鸣也可能引动不可测的变化。”
我心里有些打鼓。修复阵那次是不得已而为之，痛苦和风险记忆犹新。现在主动去尝试这种玄之又玄的“连接”，总觉得是在玩火。
“你这男人婆，是真不怕死啊？”我忍不住吐槽。
叶瓷白了我一眼：“怕死就能不死了？与其提心吊胆等着未知的结局，不如主动去碰碰看，就算失败，也知道是怎么败的。”
她的话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却奇异地让我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些许。是啊，等死的感觉更难受。
“怎么试？”我问道。
叶瓷伸出左手：“手给我。”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摊开的、略显苍白的手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温度。
“闭上眼睛，”叶瓷低声道，“别想着用你那些花里胡哨的相术，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试着去感受……感受我掌心的温度，感受血液流动的细微震颤，然后……试着将你的一丝意念，最纯粹的那种，顺着接触点，缓缓传递过来。”
我依言照做，摒弃杂念，努力去感知。起初只有皮肤接触的触感，但渐渐地，当我全神贯注时，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她掌心之下，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搏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神农血脉的温润气息。我尝试着剥离所有技巧，只是单纯地凝聚起一丝“想要了解”、“想要连接”的意念，如同伸出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掌心。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也感觉到一股微凉、却带着试探意味的意念，从叶瓷那边传来。两股微弱的精神力在我们相触的掌心处轻轻碰触。
一瞬间，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在握手，而是两片原本同源的水域，短暂地连通了。一些模糊的、不属于我的情绪碎片闪过：有坚韧，有疲惫，有一丝深藏的不安，还有……一种对我这边传来的、略带紧张和笨拙的意念的……一丝几不可察的包容？
这种感受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然而，就在我们因为这初步的、脆弱的连接而感到一丝惊异时，异变突生！
叶瓷右掌心那个一直勉强维持平衡的墨印，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猛地从中爆发，顺着我们左手的连接，如同毒蛇般窜向我的手臂！
“不好！”叶瓷脸色骤变，想要抽回手，却已经晚了！
我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能量顺着我的经脉逆冲而上，直袭心脉！与此同时，我体内那点可怜的本源之力，似乎也被这外来的死气引动，自发地产生一股微弱的抗拒，两股力量在我体内猛地碰撞！
“噗！”我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叶瓷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闷哼一声，右手掌心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丝，黑气翻涌，她左手的连接瞬间断开，整个人萎靡下去，嘴角溢血。
“停下！”林三刀低喝一声，一步上前，双手分别按在我和叶瓷的后心，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内力涌入，强行帮我们稳住紊乱的气息，隔绝了那失控的能量冲击。
浅层共鸣试验，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
仓库内一片狼藉，我和叶瓷都受了不轻的内伤，比之前更加虚弱。赵小萌吓得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瘫坐在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心里一片冰凉。仅仅是最初步的、不涉及核心本源的意念接触，就引来了如此剧烈的反噬。那墨印，那劫门死气，就像附骨之疽，牢牢缠绕着叶瓷，任何试图深入连接的行为，都可能引爆这个定时炸弹。
真正的本源融合？在劫门核心进行？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笑话。
邪神的低语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蝼蚁妄图并肩，却连微风都无法承受。归顺吧，放弃这徒劳的挣扎，融入我的意志，方能获得真正的‘合一’。”
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注定的结局。
叶瓷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自己再次恶化的右手，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连最微小的尝试都失败了，那条所谓的“生路”，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通往更快速毁灭的绝路。
掌纹融合术，尚未开始，似乎就已经预示了失败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