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湾的浪涛卷着咸腥，拍击着连绵百里的黑色礁石。潮水退去时，滩涂上留着密密麻麻的足迹，有人类的，也有海兽的，混着海带的湿滑与鲍鱼壳的碎光，构成这片土地最原始的底色。
凤城部落的木寨依山而建，夯土围墙高达三丈，插满削尖的硬木，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寨门内侧，九根图腾柱巍然矗立，雕刻着带鱼鳍的蛇形纹样，柱顶的兽骨在晨光中泛着惨白。这里是连江联盟的核心，九百二十一口人聚居于此，掌控着联盟的祭祀、兵戈与贸易，部落首领凤炎，是整个连江湾最令人敬畏的名字。
此刻，凤炎正站在议事堂的高台之上。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刀疤，左臂缠绕着用海带纤维编织的绳结，每一个结都代表一场胜仗。高台之下，二十一张粗糙的木椅依次排开，坐着联盟其余二十一个部落的首领。空气中弥漫着鱼干的咸味、汗液的酸腐，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昨夜巡逻队斩杀偷袭的海匪后，残留在衣物上的味道。
“马祖海盗又劫了筱埕的渔船。”凤炎的声音低沉如涛，目光扫过台下，“筱埕首领，损失多少？”
坐在左侧第四张木椅上的筱烈猛地站起身，他身材瘦小，皮肤黝黑，颧骨高耸，眼中满是怒火：“回凤首领，三艘渔船，十七个族人，还有刚捕捞的千斤虾皮，全没了！那些海盗像海狼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血污。”
议事堂内一片寂静，只有屋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马祖列岛横亘在连江湾外海，岛上的海盗以海为家，驾着轻便的快船，专劫沿海部落的渔船与货船，联盟数次清剿，都因对方熟悉海路而无功而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右侧第二张椅上的琯雄瓮声说道。他是琯头部落的首领，五百七十一口人的生计全靠海上贸易，海盗的袭扰让他们损失惨重。琯雄身材魁梧，肩膀宽阔，手臂上戴着用鲍鱼壳串成的饰品，每动一下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琯首领有何高见？”凤炎问道。
“联合出兵，直捣马祖老巢！”琯雄握紧拳头，“我们琯头出一百五十勇士，再加上凤城的精锐，足够踏平那些海盗的据点！”
“说得容易。”坐在中间位置的马鼻首领鼻峰冷笑一声。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马鼻部落有四百八十六人，是联盟中仅次于凤城和琯头的第三大部落。“马祖列岛礁石密布，暗礁无数，我们的大船根本开不进去。上次清剿，我们马鼻损失了二十三个族人，连海盗的影子都没摸到多少。”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筱烈急道，“再这样下去，筱埕的族人都要饿死了！”
议事堂内顿时陷入争论，各部落首领各执一词。有的主张强硬清剿，有的建议加固防御，还有的提议向内陆部落求援。凤炎眉头紧锁，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上。
那是晓澳部落的首领陈志。晓澳与浦口部落人数相同，都是三百五十七人，但晓澳的名声在联盟中极为微妙。没人知道他们的部落具体坐落在哪片密林深处，只知道他们擅长贸易，更擅长用花言巧语换取其他部落的物资。陈志身材中等，面容白皙，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深不见底。
“陈首领，你怎么看？”凤炎问道。
陈志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用海带织成的长袍，笑容依旧温和：“凤首领，各位首领，依我之见，马祖海盗虽凶，但终究是乌合之众。他们劫财劫物，却从不占领土地，可见其根基不稳。我们与其劳师动众出海清剿，不如设下诱饵，引他们上岸，再一网打尽。”
“诱饵？”鼻峰挑眉，“什么诱饵能让那些狡猾的海盗上岸？”
“最珍贵的东西。”陈志的笑容更深了，“连江湾最缺的是什么？是盐，是铜器，还有年轻的女人。我们可以散布消息，说凤城部落将在半月后举行祭祀大典，会有大批从内陆换来的盐和铜器，还会挑选各部落的年轻女子献祭海神。马祖海盗贪婪成性，必然会趁机上岸劫掠。到时候，我们埋伏好勇士，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议事堂内一片哗然。献祭年轻女子是联盟古老的习俗，但早已废弃多年，如今重提，难免引起争议。
“不行！”敖江部落的首领敖澜立刻反对。他身材挺拔，眼神正直，敖江部落有四百零七人，以渔业和种植为生。“献祭女子太过残忍，而且违背祖训，我们不能为了对付海盗，就牺牲族人的性命！”
“敖首领此言差矣。”陈志摇头道，“这不过是个幌子，我们只需挑选一些女子装作祭品，等到海盗出现，埋伏的勇士便可出手。事后，这些女子自然会平安归来。”
“可消息如何散布？马祖海盗远在海外，未必能听到。”浦口服部落的首领浦川问道。他性格谨慎，做事向来三思而后行。
“这一点各位放心。”陈志笑道，“晓澳部落与沿海诸多小部落都有贸易往来，其中不乏与马祖海盗有联系的中间人。只要我们给足好处，消息自然能传到海盗耳中。”
凤炎沉吟片刻，陈志的计划虽有些冒险，但确实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他看向众人：“各位首领，陈首领的计划虽有争议，但不失为一条良策。半月后的祭祀大典，我们照常举行，各部落挑选勇士，埋伏在凤城周围，务必一举歼灭马祖海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此事关系到整个连江联盟的安危，各部落必须全力配合。凤城将出动三百勇士，琯头、马鼻各出两百，敖江、晓澳、浦口各出一百，其余部落根据人数，至少出五十勇士。谁若推诿，便是与整个联盟为敌！”
各部落首领面面相觑，最终纷纷点头应允。凤炎的威严无人敢违，更何况，消灭马祖海盗也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散会后，各部落首领陆续离开，陈志走在最后。凤炎叫住了他：“陈首领，你的计划虽好，但风险也大。那些中间人可靠吗？还有，晓澳部落的埋伏位置，我需要你亲自确认。”
陈志转过身，笑容依旧温和：“凤首领放心，中间人绝对可靠，晓澳的勇士也早已准备就绪。半月后，定能让马祖海盗有来无回。”
凤炎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看似温和的晓澳首领，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此刻，他没有时间多想，只能选择相信。
陈志躬身行礼，缓缓退出议事堂。走出凤城的夯土围墙，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他翻身上马，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随从，三人朝着晓澳部落的方向疾驰而去。
晓澳部落隐藏在连江湾南岸的一片密林深处，周围环绕着沼泽与溪流，只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进出。部落的木寨建在地势较高的山坡上，四周布满了陷阱，外人一旦闯入，很难活着离开。
回到部落，陈志径直走进寨中央的一座高大木屋。木屋内部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混合着血腥与某种甜腻的味道。屋内没有窗户，只有屋顶的一个小天窗透进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墙上悬挂的兽皮与骨骼。
“首领，您回来了。”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迎了上来，她穿着单薄的兽皮裙，皮肤白皙，眼神妩媚。她是陈志的侍女，名叫晓媚。
“计划已经开始了。”陈志坐在铺着虎皮的木椅上，接过晓媚递来的酒碗，碗中是用野果酿造的烈酒，颜色暗红。“半月后，马祖海盗会来凤城劫掠，到时候，联盟的主力都会集中在凤城周围。”
晓媚依偎在他身边，声音柔媚：“首领的意思是，我们要趁机行动？”
“没错。”陈志喝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这些年，我们暗中抓捕的女子已经不少，但各部落的美人，还有很多没到手。凤炎的女儿凤瑶，琯雄的妹妹琯玥，都是难得的美人。半月后，联盟的注意力都在海盗身上，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扩大捕猎范围。”
他口中的“捕猎”，指的是晓澳部落最黑暗的秘密。这个部落表面上以贸易为生，暗地里却专门劫掠其他部落的年轻男女，男人要么被折磨致死，要么成为奴隶，女人则被囚禁起来，供部落的核心成员淫乐。这些年来，已有数百人落入他们手中，却因为晓澳部落的隐蔽与狡猾，始终没有被联盟发现。
“可是，凤城的防御十分严密，我们很难得手。”晓媚有些担忧。
“放心。”陈志冷笑一声，“我早已在凤城安插了眼线。而且，马祖海盗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凤炎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既能夺取美人，又能趁机削弱各部落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他站起身，走到木屋的角落，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下方传来隐约的哭泣声与呻吟声，令人毛骨悚然。
“下去看看我们的‘藏品’。”陈志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率先走了下去。晓媚紧随其后，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兴奋与期待。
通道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地窖，分为多个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关押着数名年轻女子，她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身上布满了伤痕。有的女子蜷缩在角落，默默流泪；有的则已经麻木，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首领。”一个看守地窖的壮汉躬身行礼，他是陈志最信任的手下，名叫晓蛮。
“最近有没有不听话的？”陈志问道。
晓蛮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回首领，昨天抓来的那个蓼沿部落的女子，性子很烈，不肯顺从，还咬伤了看守。”
陈志走到那个隔间前，透过木栅栏，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她约莫十六七岁，身材纤细，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眼神中满是倔强与恐惧。她是蓼沿部落首领蓼松的女儿，名叫蓼薇，昨天在外出采摘野果时，被晓澳部落的人掳走。
“真是个美人。”陈志伸出手，想要抚摸蓼薇的脸颊。蓼薇猛地向后缩去，眼神凶狠如狼：“别碰我！你们这些恶魔，我父亲一定会来救我的！”
“救你？”陈志哈哈大笑，“你以为你父亲还能找到你吗？这里是晓澳的禁地，就算是凤炎亲自来，也未必能发现。乖乖顺从，我可以让你少吃点苦头，否则，晓蛮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蓼薇咬紧牙关，眼中流下泪水，却依旧不肯屈服。
“给她点教训。”陈志冷声道。
晓蛮立刻上前，打开隔间的门，一把抓住蓼薇的头发，将她拖了出来。蓼薇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哭喊，但很快就被晓蛮捂住了嘴。地窖里的其他女子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们都知道反抗的下场。
陈志冷漠地看着蓼薇被晓蛮拖拽着走向另一个隔间，那里是专门惩罚不听话的女子的地方，里面布满了各种刑具，令人望而生畏。他转身对晓媚说：“看好这里，别让任何一个人跑了。半月后，我们会有更多的‘藏品’。”
“放心吧，首领。”晓媚笑道。
陈志走出地窖，重新盖上木板，将那片黑暗与绝望隔绝。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连江联盟的平静，即将被打破，而他，将是这场风暴中最大的受益者。
与此同时，凤城部落的广场上，族人正在搭建祭祀用的高台。高台用粗壮的原木搭建，高达五丈，顶部铺着红色的兽皮。凤炎的女儿凤瑶，正站在广场上，看着族人忙碌。她今年十八岁，身材高挑，容貌秀丽，是凤城部落最耀眼的明珠。她穿着用丝绸织成的长裙，那是父亲从内陆换来的珍贵物资，裙摆上绣着精美的鱼纹图案。
“瑶儿，你怎么在这里？”凤炎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父亲，我想看看祭祀大典的准备情况。”凤瑶转过身，眼中满是好奇，“这次的祭祀大典，真的要挑选女子献祭吗？”
凤炎心中一沉，他知道女儿心地善良，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习俗。他抚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道：“傻孩子，那只是个幌子，是为了引诱马祖海盗上岸。等到海盗被消灭，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凤瑶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真怕会有人因此牺牲。”
“放心吧，父亲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凤炎坚定地说。但他心中清楚，这场计划充满了变数，谁也无法预料最终的结果。
他看向远方的海面，浪涛汹涌，仿佛有无数暗流在涌动。马祖海盗、晓澳部落的秘密、各部落之间的猜忌与矛盾，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连江联盟。一场血腥的厮杀，即将在这片原始而黑暗的土地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