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峤的盐场在暮春的日光里泛着惨白,盐工们佝偻着脊背,将晒得晶亮的盐粒刮进竹筐,汗水砸在盐滩上,瞬间洇出细小的盐花。笏石站在盐场最高的土坡上,玄色短打外罩着鞣制的鲨鱼皮甲,腰间青铜剑的剑穗随着海风轻轻晃动。他身后,十二名精悍的护卫一字排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盐场里忙碌的东峤人。
“笏石首领,”东峤的族长东垣躬着身走近,粗糙的手掌上沾着盐霜和老茧,“今年盐场收成不错,按联盟约定,该上缴的三成盐,我们已经备好。”
笏石冷笑一声,靴尖踢了踢脚边的盐粒,盐粒滚落,砸在东垣的脚背上。“东垣,你当我眼瞎?”他抬手直指盐场西侧,“去年你东峤人口九百七十二,今年盐产量只增不减,上缴的盐却比去年少了两成。你是觉得,笏石部落的刀不够快了?”
东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冷汗。“首领明察,今年春寒,前两个月晒盐受阻,实在是……”
“实在是你想私藏?”笏石打断他的话,青铜剑骤然出鞘,剑刃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联盟立规,核心部落统管资源调配,东峤私藏盐斤,按律当斩族长,部落减半上缴三年。”
盐场里的东峤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握着工具的手微微颤抖,却没人敢上前。东垣身后的几名东峤长老脸色铁青,却只能隐忍——笏石部落一千二百九十二人的体量,是东峤无法抗衡的。
“首领,饶命!”东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盐滩上,“私藏的盐我们马上补交,只求首领放过东峤族人!”
笏石俯身,剑刃贴着东垣的脖颈,冰冷的触感让东垣浑身僵硬。“放过你们?”他的声音低沉而阴鸷,“三个月前,平海部落私卖海盐给外海海盗,我斩了平海族长的长子。你觉得,我会对你网开一面?”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跑来,在笏石耳边低语了几句。笏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有意思,埭头的东溟带着人,在盐场外围扎营了。”
东垣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埭头部落三面临海,八百一十八人个个熟悉水性,向来与东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笏石收回长剑,用剑鞘拍了拍东垣的脸颊。“看来,想打我笏石主意的人,不止一个。”他转身望向埭头方向,海风掀起他的衣袍,“东垣,你若想活,就带着东峤的人,随我去会会东溟。打赢了,私藏盐斤的账,一笔勾销。”
东垣迟疑片刻,终究是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他咬牙起身,高声喊道:“东峤的族人,拿起武器,跟着笏石首领!”
盐场里的东峤人犹豫着,却还是纷纷抄起晒盐用的木耙、石锤,跟在笏石和东垣身后,朝着盐场外围走去。
埭头部落的营地扎在一片沙丘之后,东溟穿着用海带纤维织成的褐色短袍,腰间挂着两把短匕,脸上带着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的疤痕,那是早年与鲨鱼搏斗时留下的印记。看到笏石带着东峤人走来,他身后的埭头族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渔叉和石斧,发出低沉的嘶吼。
“笏石,你未免太霸道了。”东溟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洪亮如雷,“东峤的盐,凭什么都要上缴给你?秀屿联盟不是你笏石一家的天下!”
笏石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东溟身后的埭头族人,眼中满是轻蔑。“东溟,你埭头三面临海,靠海吃海,不缺鱼货,要来抢盐?”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受了平海的蛊惑?平海族长平澜,上个月派人给我送了十船南日鲍,求我放过他儿子,你知道吗?”
东溟的脸色微微一变。平海部落人口流动性大,与外海联系密切,传闻平澜私下与乌丘屿的海盗有往来,这也是他敢私卖海盐的底气。但埭头与平海向来不和,他此次前来,并非受平海蛊惑。
“少废话!”东溟猛地拔出腰间短匕,“盐场位于东峤,理应由东峤自主分配,你笏石横插一脚,就是破坏联盟规矩!今天,我埭头就要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东溟身后的埭头族人便嘶吼着冲了上来。他们常年与海浪搏斗,身形矫健,渔叉刺出又快又准。笏石眼中寒光一闪,高声喝道:“笏石的儿郎,杀!”
十二名护卫率先迎了上去,青铜剑与渔叉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东峤人紧随其后,木耙、石锤挥舞着,与埭头族人混战在一起。盐滩上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嘶吼声、武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惨白的盐粒被鲜血染红,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
笏石手持青铜剑,如入无人之境,剑刃所过之处,埭头族人纷纷倒地。东溟见状,怒吼一声,手持双匕朝着笏石扑来。双匕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笏石的胸口。笏石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同时长剑横扫,逼得东溟连连后退。
“东溟,你不是我的对手。”笏石的声音冰冷,“埭头八百一十八人,今日若执意顽抗,我便让埭头从此在秀屿消失。”
东溟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随即又被倔强取代。他猛地扑上前,双匕专攻笏石的下三路。笏石脚下步伐变幻,长剑防守得密不透风,同时不断寻找反击的机会。突然,笏石抓住东溟一个破绽,长剑直刺而出,刺穿了东溟的肩膀。
“啊!”东溟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埭头族人见状,攻势顿时弱了下去。笏石踩着东溟的后背,长剑指着他的头颅:“现在,你还想替天行道吗?”
东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笏石死死按住。他转头望向那些还在抵抗的埭头族人,眼中满是绝望:“停……都停手……”
埭头族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被制服的族长,脸上满是不甘。笏石冷笑一声,对身后的护卫道:“把东溟绑了,埭头部落,上缴五成盐,再加三千斤干海带。若有违抗,屠族。”
东垣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惨状,浑身冰冷。他知道,经此一役,东峤彻底沦为笏石的附庸,而埭头,也再无反抗之力。秀屿联盟的平衡,已经被笏石彻底打破。
就在这时,一名东峤族人匆匆跑来,脸色惨白:“首领,笏石首领,平海……平海部落的人,带着海盗,袭击了我们的渔港!”
笏石和东垣同时脸色大变。平海部落六百一十三人,再加上乌丘屿的海盗,实力不容小觑。东峤的渔港位于东部海域,是东峤重要的渔业基地,一旦被攻破,东峤的生计便会受到重创。
“该死!”笏石咒骂一声,松开踩在东溟身上的脚,“东垣,你带着东峤人回防渔港,我带着我的人随后就到。”他转头看向被绑住的东溟,“把他带上,若埭头人敢耍花样,就杀了他。”
东垣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东峤人朝着渔港的方向跑去。笏石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平海突然袭击东峤渔港,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乌丘屿的海盗脱不了干系。
海风卷起带着血腥味的盐粒,吹过东峤的盐场,也吹过秀屿的每一寸土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秀屿联盟的上空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