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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路灯初上,地面倒映着树的影子,反射着橘色的光。
咖啡早已喝完,店里却始终只有我们两个。我回头问店员:“这里一直这么冷冷清清的吗?”
店员正在玩手机,听到我的问话,说:“也不是,只不过今天天气不好嘛,平时晚上还可以的。”
俞筱楠轻叹一声,对我说:“我坐累了,咱们走吧。”
我从地上拿起伞,俞筱楠也拿起了伞。店员礼貌地向我们道别,我们离开了“默巷”,撑起伞来到了街旁。“你住的地方远吗?”我问她。
“还是上次那里。”她说。
我颇有些埋怨地说:“我下午问你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不想打搅你嘛。”
“咱们是朋友啊,谈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她撑着伞,侧头看向我,问:“我刚才问你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样吧,回北京之后,我告诉你。”
“那算了吧,回去之后,我就该续房租了,”她不再看我,低头盯着脚下的路,“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吧。”
我没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路过居酒屋的时候,我们默契地看向招牌,然后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我说:“刚才我去咖啡屋之前,就在这里重温了一碗拉面。”
“还是之前的味道吗?”
“嗯,所有的东西都没变。”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时,她看了看道路两侧,此时有车,我们停下了脚步。俞筱楠微微一笑,说:“上次就是在这里,我的糗样全被你看到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那次在居酒屋喝多了出来呕吐的时候。我笑了笑,说:“要不然我现在也抠抠嗓子眼儿,让你也看看我的窘态?”
她用没拿伞那只手随意挥了挥,说:“我才不看呢,你真够恶心的。”
路上没车了,我们赶紧走过了马路,来到酒店的屋檐下,收起了伞。走进大堂后,我问她住在了几楼。她说三楼。我说那太巧了,我也是三楼。到了三楼,我们才发现房间是挨着的。
“更巧了不是,”我说,“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坐会儿?”
俞筱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房间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可坐的,我要回去洗个澡休息了。”
“那好吧,明天早上见,希望这场雨尽快停下来。”
回到了房间,我立即点了一支烟,琢磨起俞筱楠刚才的话。她觉得现在的住处不满意,想要搬回到我家,而且会支付房租。我要是同意了她搬回来的话,自然不会找她要钱的,能够给我的房子增加人气,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收钱?可是,我现在仍对郗新宇抱有幻想,总觉得她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但我现在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抽完烟,我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起之前俞筱楠的窘境,她因为父亲的病而恳求我晚收房租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她的柔弱和无助,这让我不禁再次动了恻隐之心。我从床上跳到地上,拿过烟,又点了一支,心里打起了架,一面想要她搬回来,省得我的生活那么无聊,也能从侧面帮助她;可另一面却又担忧郗新宇,她要是哪天忽然回来找我,看到俞筱楠再次住了进来,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我无法从郗新宇那里获得任何信息,如果要是从她身边的人切入,目前来看吴晓夕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们朝夕相处,一定会聊到我的,甚至郗新宇还会对她说一些心里话。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吴晓夕的联系方式。
我忽然想起了姐夫,他曾经和吴晓夕是同事,自然会有她的联系方式。我把烟掐灭,拿过手机,给姐夫打去电话。电话没人接,我看了看表,此时刚刚九点,还不算太晚,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没等我再拨过去,他的电话便打了回来,我赶紧接起。
来电的号码是姐夫的,说话的却是路晓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呀?”
“咦?你怎么拿着姐夫的电话呢?”
“他去洗澡了,我听见他的手机在响,刚要接,你就给挂了……什么事儿?”
“我想找他要一下吴晓夕的电话号码,”我说,“既然你拿着他手机呢,那你给我发过来吧。”
“你要人家吴晓夕的号码干什么?”路晓露说,“再说了,你直接找你们家那位要不好吗?”
“这个嘛……”我不想告诉她我与郗新宇分手了,“我有点儿事想问问吴晓夕,又不想让郗新宇知道……你就别磨蹭了,赶紧给我发过来吧。”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好姐姐了,别为难我啦,求求你了。”我谄媚地说。
“行了,我知道了,挂了吧。”
挂了电话后,路晓露立刻用姐夫的微信把吴晓夕的号码发了过来。我回了声谢谢后,便拨通了吴晓夕的电话,也不管她现在是否在忙自己生活上的事情。
第一个电话响了一声,她便挂断了,我又拨了过去,她再次挂断。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于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是路晓风,有点事情问问她。她倒是回了短信:小新的事情吧?那你等等,我正带孩子睡觉呢,等孩子睡着后,我再给你回电话。
吴晓夕的孩子很快就睡着了。过了不到十分钟,她便给我回了电话,我赶紧接起。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说:“路晓风啊路晓风,你真够狠心的呀,半个月了,一次都没来找过小新,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我不敢去,怕她把我赶出来。”
“赶出去也是活该,谁让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我没有……”
“没有个屁!小新才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你呢!”
“她怎么跟你说的?”
“怎么说的?哼!你们俩玩完了,她对你绝望了,你一次次地伤害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从来都是无视她的存在,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只是她的主观判断,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解释道。
“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主观意识,你都不会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又凭什么埋怨她的主观判断呢?”
“……”吴晓夕的话让我哑口无言。确实,她说的没毛病,是我一次次用欺瞒和谎言在蒙骗郗新宇。
她见我不说话了,放缓了语气,问:“你给我打电话,想要问些什么?”
“唉,我就是想知道她的态度。”
吴晓夕也叹了口气,说:“通过这些天和她的沟通,我觉得她这次态度挺坚决的,你真的伤了她的心,她已经不再对你抱有幻想了……她跟我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次失望叠加在一起的结果,她彻底绝望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你们那儿多转转呀,在她的面前表现好一点。”
“就像你说的,她很有可能把你赶出去的。”
我“啧”了一声,有些情绪地说:“那你一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问我怎么不出现在你们那里?”
“我那是为小新鸣不平,觉得她太委屈了,”吴晓夕说,“现在总之就是一句话,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们俩彻底没戏了。”
“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吗?”
“她已经在努力去迎合你的,可是你总是给不了她信任感和安全感,还能有什么机会,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烙印下了劣迹,还能有什么发展?”
我颓然地躺在了床上:“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么晚还打扰你,给你添麻烦了。”
“这倒没关系,你好自为之吧,再见。”说罢,她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丢在一边,闭上了眼睛,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让自己去触碰这个心理的雷区,简直是自作自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