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仍是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场对峙。
仿佛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像极了街边偶然驻足的陌生人,风一吹就散。
丽玉心里急得像火烧。
好不容易才把李慕带到这儿,结果不到半小时,就要被扫地出门?
以后恐怕再难有第二次机会了。
若是这样,她这几日费尽心思的筹划,岂不是全白忙一场?
“爸,你怎么总是相信外人,就不肯信我一次?”
“如果你不信,那就让胡老亲自试试又如何?总不能一句话就判了生死,连个证明的机会都不给吧?”
丽天阳望着女儿眼中那份执拗与期盼,视线缓缓移向李慕,最终停在了胡老脸上。
胡老察言观色,见状便开口道:“天阳,你要愿意给他个机会,我自无不奉陪之理。”
丽天阳顿时陷入两难。
内心翻腾不已。
若让两人比试,万一胡老胜了,说明女儿确是受骗,可她会因此怨恨自己这个父亲吗?这事谁也说不准。
但反过来,要是李慕赢了,胡老多年建立的威望必将动摇,日后在圈子里的地位,恐怕再难如从前那般稳固。
看似只是一场切磋,背后牵扯的,却是情面、权威与亲情之间的拉扯。
“这个……老婆,你觉得呢?”
他不敢轻易决断,只得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妻子。
冯叶从头到尾都在旁观,待丈夫终于问出口时,她竟毫不犹豫地答道:“女儿都这么说了,那就让胡伯试试看吧。
不过丽玉,我得提前提醒你——胡伯一旦出手,李慕很可能扛不住。”
“你应该知道,胡伯的实力,在咱们这一行里,几乎是无人敢质疑的存在。”
的确,像胡老这样的境界,哪怕随手一击,也可能让人终身残废。
胡老本人也不愿事态恶化,他看向丽玉,语气温和却不无居高临下:“小辈,你也练过武,我对自己的本事,你心里是有数的。”
“怎能因为你对他有意,就让他贸然接受我的考验?万一失手伤了他,下半辈子只能靠轮椅度日,岂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这话听着客气,字里行间却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始终没正眼看李慕一下。
丽玉听得心头火起。
“胡老,我敬您是长辈,看人眼光独到,这点我打心底佩服。”
“可李慕是我亲自认定的人,他的本事如何,我心里有数。
若您真不在乎名声,非要较个高下,那便请便吧。”
丽玉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
她既恼父亲自作主张,又气胡老咄咄逼人。
两人谁也没问过她的想法,就这么把李慕推上擂台,仿佛她的感情只是场游戏,连带着对李慕也毫无尊重。
这让她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换作她是李慕,怕是早就转身离去了。
胡老气得胡子直抖。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武林中几十年的声望,岂是一个后生能随意轻慢的?
若不是看在丽天阳的面子上,他连这门都不屑踏进一步。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敢口出狂言,说什么已入化境,简直是荒唐!
“你这是什么态度?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
胡老冷哼一声,满脸讥讽。
丽天阳心里也不太舒服。
方才他还怀疑李慕是否配得上女儿,觉得孩子任性不懂事。
可如今见外人训斥自家闺女,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悦。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丫头,你就这么有把握?不怕李慕在这儿栽了跟头?”
“你也该知道胡老的过往——十年前便已踏入化境,虽尚在中期,但突破在即,迟早的事。”
听罢,胡老嘴角微扬。
这份成就,在江湖上早已传为佳话,多少人仰望都难及项背。
谁知李慕一直沉默,此刻却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十多年前就到了中期,到现在还在原地打转?啧啧,我要是这般停滞不前,早找个山头挂根绳子,省得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别说旁人,就连丽玉都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话竟从李慕嘴里说出来。
丽天阳眉头紧锁:“你……说话能不能留点余地?”
“我说的是实情,事实摆在那儿,怎么就成了不留情面?”
胡老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直指李慕,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小子!你脑子清醒点,想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你要找死,我今天倒可以送你一程!”
他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以他的修为、名望和年纪,何曾有人敢如此当面羞辱?
可李慕却不为所动,神情淡然,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看向丽玉:“丽玉,你说,我这话有半句夸大吗?”
丽玉一阵窘迫,手心都冒了汗。
她清楚李慕的实力,更明白若是真动起手来,胡老恐怕撑不过三招。
可眼下最怕的,就是胡老下不来台。
她急忙打圆场:“李慕,你的斤两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
没错,你没说错什么……可别为了争一口气,做出日后追悔莫及的事。”
丽天阳目光来回扫视,神色复杂。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信老友的威望,还是信女儿的笃定?
尤其是丽玉那一脸坚定的模样,让他心头莫名发虚。
倘若这男人真有她说的那般不凡,而他又硬生生拆散了这段姻缘,岂非造孽?
可万一女儿被蒙蔽,执意要跟个徒有其表之人纠缠,将来哭都来不及……
正焦灼间,冯叶稳稳接过了话头:
“胡老,我总不能拿闺女一辈子的性福开玩笑。
您要是真想试他,那就试试,但务必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丽天阳闻言,心中稍安,目光恳切地望向胡老。
而胡老,脸色铁青,却终究没有拒绝。
“倒也不是不行,可擂台之上,难免拳脚无眼,万一失手伤了人,我这心里……实在没法跟你们交代。”
李慕冷哼一声,嘴角微扬:“说这些做什么?比武就该全力以赴。
要不干脆立个生死状,省得啰嗦,也更痛快。”
两个习武之人交手,若还谈什么留情面,未免太小瞧了彼此的尊严。
真刀真枪的较量,至少得让对方感受到那份拼尽全力的狠劲。
否则,藏着掖着打一场,又怎能看清对方真正的斤两?
胡老没料到李慕竟如此强硬,言语间不留半分余地。
既然话已至此,他也索性不再推辞:“好!既然你有这个胆量,那咱们就立下生死状,痛痛快快打一场,也算是给丽玉和她父亲一个说法。”
趁着旁人去准备文书的工夫,李慕悄然将丽玉拉到一边,俯身贴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问:“待会儿,我是直接送他进棺材,还是废了他一身功夫?”
丽玉轻咳两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急什么?留他一条命,让他日日夜夜记着今日之辱,岂不比杀了他更痛快?”
她笑起来的样子,比李慕还要狠几分。
李慕唇角微微一扬,笑意极淡,却意味深长。
不用多说,他也明白——丽玉对这位胡老,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
丽天阳早已吩咐下去拟写生死状。
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纸张刚递过来,李慕提笔便签,末了还蘸了朱砂,在名字上按下一个清晰的指印。
胡老原以为他会犹豫迟疑,谁知竟干脆利落至此。
身为前辈,自然不能示弱,他咬牙照做,动作同样果断。
不多时,那张盖着两枚鲜红手印的生死书,已被丽玉收走拍照留存。
其实胡老心里并非全然笃定,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若露出丝毫怯意,今后在圈子里还如何立足?签字时那副沉脸怒目的模样,倒像是被逼到了墙角。
比试前,他作为年长者,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李慕,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等动起手来,拳脚不长眼睛,万一你从此瘫在床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慕正舒展着肩背,活动筋骨,闻言只是一笑:“你也别急着下判词,最后躺下的会是谁,还不一定呢。”
字里行间,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自信。
胡老听得心头火起,几乎克制不住想一拳砸过去。
丽天阳也在一旁催促:“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再拖下去天都黑了。”
“好!”胡老应了一声,脚下猛然发力,身形如箭般扑出。
右拳紧握,直取李慕右肩,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围观的人屏息凝神,有几个胆小的甚至闭上了眼,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李慕中招后惨叫倒地的画面。
然而下一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李慕只是微微侧身,脚步未动,便轻松避开了这一击。
不仅如此,他左掌顺势迎上,掌缘如铁尺般横切而出。
“砰!”
一声闷响,胡老竟连退两步,拳头不仅落空,反而被硬生生震开。
更让他惊愕的是,自己稳扎马步,力道根基扎实,而李慕站着不动,竟能将他逼退?这根本不合常理!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尤其是胡老带来的几个徒弟,平日里见师父出手,哪次不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他们本以为这一拳下去,至少能让李慕肩头皮开肉绽。
丽天阳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这句话,也正是胡老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为了确保一击制敌,刚才那一拳他虽未尽全力,但也用了七分劲,并且角度极为刁钻。
寻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可李慕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