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城这边总算是慢慢理顺了,该埋的弟兄都好好安葬了,受伤的也差不多都安置妥当了。陈宇看着城里渐渐有了点人气,心里这才稍微踏实些。他跟几个主要军官商量了下,决定让损失不大的三团留在吴兴守着,一团和二团都撤回到长兴去休整补充。这一仗打得实在太惨,两个主力团都得好好喘口气。
这天,林枫来找陈宇,说是新四军那边派人来商量十六旅过来活动的事。陈宇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让他们来吧,咱们现在地盘大了,正好需要人手帮着照应。”
经过和新四军打标的磋商,新成立的吴兴行政专员公署的牌子也挂起来了,归陈宇的浙西行政专员公署管。有意思的是,新四军代表还主动提出,连还在鬼子手里的德清,那边的地下县委也归到了浙西行政专员公署名下,等收复了德清,再根据情况建立行政公署。林枫解释说:“这叫提前布局,等咱们拿下德清,立马就能把摊子支棱起来。”
更让陈宇没想到的是,新四军那边主动提出,把他们控制的湖西县也划到浙西行政专员公署管辖。这一下子,从太湖东岸到西岸,再到整个天目山区,全都连成了一大片。陈宇心里明白,这是新四军方面在向他示好,人家十六旅要过来活动,先拿出了诚意。
这天下午,陈宇抽空去了趟医院。赵铁柱和李文斌都住在这儿养伤。赵铁柱伤得重些,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但精神头还不错。李文斌倒是能下地走动了,就是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少了只耳朵,看着怪别扭的。
“司令来了!”赵铁柱看见陈宇,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躺着,”陈宇赶紧按住他,“怎么样,好点没?”
“死不了,”赵铁柱咧嘴一笑,“就是这胸口还疼得厉害,喘气都费劲。”
李文斌给陈宇搬了把椅子,自己靠在床边:“司令,听说你把十六旅放进来了?还把湖西县也划给咱们了?”
陈宇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赵铁柱和李文斌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李文斌先开口了:“司令,不是我说,这吴兴是咱们弟兄用命打下来的,现在让新四军这么一来,不是摘桃子吗?”
赵铁柱也闷声说:“就是,咱们一团死了那么多弟兄,现在倒好,人家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陈宇看着这两个老兄弟,心里一阵感慨。他起身把病房门关上,又坐回椅子上,压低声音说:“铁柱,文斌,咱们都是出川时候就在一起的老兄弟了。当年特务连的老弟兄,现在就剩下咱们三个了。有些话,我也就跟你们说说。”
两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你们想想,咱们出川抗日这么多年,容易吗?”陈宇叹了口气,“多少老弟兄都没了。咱们是客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根基,难啊!跟国民党决裂后,看着是独立了,也有自己的地盘了,可这日子有多难,你们心里都清楚。”
李文斌点点头:“这倒是,要不是跟新四军合作,咱们连军饷都发不出来。”
“现在不是拉队伍占地盘的时代了,”陈宇继续说,“没有靠山,长久不了。国军那边咱们是回不去了,只能靠着新四军这棵大树。你们想想,自从跟他们合作以来,咱们队伍是不是变化很大?新四军那些人做事踏实,有朝气,这都是咱们以前没见过的。”
赵铁柱若有所思:“这倒是,他们派来的干部,干活是真卖力气,不像以前见过的那些官老爷。”
“还有,”陈宇往前凑了凑,“你们发现没有,现在的鬼子跟咱们刚出川时候碰上的鬼子,根本没法比。那时候一个小队就能撵着咱们一个营跑,当时我们在夹浦镇和鬼子打的第一仗,不到一天时间,大半个连都没了,现在呢?一个旅团咱们都敢碰一碰。鬼子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估摸着,没几年蹦跶了。”
李文斌眼睛一亮:“司令的意思是......”
“咱们得给弟兄们找后路啊!”陈宇压低声音,“国军那边是走不通了,只能走新四军的路。现在不拿出点诚意,以后怎么在那边立足?把十六旅请进来,把地盘划大些,这都是表明咱们的态度。”
李文斌犹豫了一下:“司令,我听说那边要共产共妻,还要斗地主分田地。你家是地主,我家也是,真要投过去了,会不会......”
陈宇笑了:“文斌啊,你这是被国民党的宣传给骗了。你跟新四军的人打交道也不少了,他们什么时候共产共妻了?在长兴、安吉,他们对地主也只是减租减息,没把咱们怎么样嘛。”
他顿了顿,又神秘地笑笑:“再说了,真要到了那边容不下咱们的地步,这些年咱们也攒了些家底。到时候咱们几个老弟兄就跑得远远的,去香港,或者出国。打了半辈子仗,也该享受享受了。”
赵铁柱一拍床沿:“司令,我没那么多想法。在山泉铺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李文斌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既然司令都想这么周全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真要到那一步,司令可得带着我们走。”
“放心吧,”陈宇拍拍两人的肩膀,“咱们是生死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个人又聊了会儿部队整编的事,陈宇这才起身离开。走出医院,他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里既轻松又沉重。轻松的是,总算跟两个老兄弟交了底;沉重的是,前路依然充满未知。不过有了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在身边,再难的路,他也有信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