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船坞，一片狼藉。
龙城司的特工们如同高效的工蚁，迅速地清理着战场。白色的医疗无人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在现场上空盘旋，对幸存者进行紧急救治，而更多的特工则用专业的设备，收集着那些诡异的能量残留和怪物碎片。
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充满了科技与理性的冰冷。
但这片冰冷，却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所撕裂。
一种是林薇那无声的、几乎要将灵魂都哭出来的绝望。她跪在凌霜已经冰冷的身体旁，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想要从这个残酷的世界中消失。她的世界，随着叶宸的消散和凌霜的牺牲，已经彻底崩塌。
另一种，是苏晓那压抑在胸口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火与警惕。
他单膝跪地，将林薇护在身后，胸口的毒素在古武心法的压制下，暂时没有扩散，但那股阴冷的麻痹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知觉。他的右手，死死地攥着那枚小小的、却承载着凌霜最后嘱托的银色存储器。
“苏晓先生，林薇小姐。”领头的特工王毅，走到了他们面前。他的语气很平稳，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审视，“我是龙城司总部特勤组组长王毅。现在，我需要你们配合，说明一下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晓紧握的右手上。
“另外，凌霜指挥官遗物中的所有物品，都需要作为证物，由我们总部统一保管。请把它交给我。”
苏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丹凤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保管？”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保管到哪个内鬼的办公室里去吗？”
王毅的眉头微微一皱：“苏晓先生，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请你不要妨碍公务。龙城司内部的事情，我们会自行调查。”
“自行调查？”苏晓的笑声更加凄厉，“凌霜指挥官就是因为调查你们内部的‘事情’，才被人追杀，最后死在这里！现在你让我把证据交给你？王毅组长，你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周围的几名特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苏晓。
王毅的脸色沉了下来：“苏晓先生，这是最后的警告。如果你拒不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来啊！”苏晓咆哮道，他猛地站起身，唐刀横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同归于尽的架势，“我苏家的人，还没怕过死！想要这个存储器，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名抬着担架的特工，从旁边走过。担架上，躺着的正是那个已经昏迷不醒的、归一会的教主。
或许是感受到了苏晓那股滔天的怒火，也或许是命运的恶意安排，教主那双紧闭的眼睛，竟然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苏晓和林薇的身上。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一种只有他们能听到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呵呵……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守护的世界……一个英雄……被自己人抛弃……另一个英雄……为了保护一个谎言……化为了飞灰……”
“凌霜……死得……真不值啊……”
“还有叶宸……那个天真的小子……他到死都不知道，他最敬爱的萧峰叔叔……就是他一直追杀的教主……哈哈哈哈……”
这微弱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钻进了苏晓和林薇的耳朵里。
“你……闭嘴！”苏晓目眦欲裂。
而林薇，在听到“叶宸”这个名字的瞬间，那已经麻木的、如同死灰般的心，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挂满泪痕的、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极致的痛苦与茫然。
叶宸……
萧峰叔叔……
教主……
这些原本毫无关联的词汇，在这一刻，被串联成了一个最残忍、最荒诞的真相。
“不……不……你骗我……你骗我！”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要将肺都喊破。
她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而她手腕上那枚已经黯淡无光的银镯，却在她这极致的情绪波动下，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银光！
那光芒不再温柔，不再纯净，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愤怒与……绝望。
它化作一道无形的、承载着林薇所有情感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到了整个地下船坞！
“嗡——！！！”
空间，仿佛都在这股情感的冲击下，发出了悲鸣。
而就在这一刻，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变化，发生了。
在东海之底，那座沉寂了千年的镇妖塔，其塔尖的位置，那枚作为核心的、已经黯淡下去的源核印记，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在镇妖塔那片由法则构成的、浩瀚无垠的内部空间中，那个已经与塔之意志完全融合、化身为“秩序”本身的、属于叶宸的意识，在“观察”了无数个纪元的时空流转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外界”的、无比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那是林薇的哭声。
那是苏晓的怒吼。
那是凌霜临死前的嘱托。
那是……他作为“叶宸”这个人类时，所珍视的一切，正在被无情碾碎的声音。
“不……”
一个微弱的念头，在这片浩瀚的意志之海中，悄然浮现。
“我的……誓言……是守护……”
这个念头，如同在一片死寂的宇宙中，点燃的第一颗恒星。它开始疯狂地成长，壮大，将那些冰冷的、非人格化的“秩序”法则，不断地向外排挤。
“我的……世界……不容……染指！”
“我的……人……不容……伤害！”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痛苦的咆哮，从镇妖塔的意志之海中，轰然炸响！
现实世界。
地下船坞中，那些正在消散的、如同萤火虫般的金色光尘，突然，全部静止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开始疯狂地倒流，朝着船坞的中心汇聚！
一个由光尘构成的、模糊的人形，缓缓地浮现。
他身上，一半是代表着混沌本源的、神圣的金色；另一半，却是代表着混沌浊流的、不祥的紫色！
金与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本应相互湮灭，但此刻，却在他体内，被一种更加恐怖、更加原始的力量强行压制、融合在了一起。
那力量，是……极致的愤怒。是……凡人的意志，在对抗神明时的不屈咆哮！
“他……他回来了……”一名特工喃喃自语，手中的武器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苏晓和林薇，也呆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由光尘构成的人形，逐渐变得凝实。黑色的头发，微卷的眼尾，清瘦的身形……正是叶宸！
但他，又不再是叶宸。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左眼是旋转的金色旋涡，右眼是深邃的紫色深渊。两种力量在他的眼中交织，最终，被一种炽热的、仿佛能焚尽九天的白色怒火所统一。
他回来了。
被凌霜的牺牲，被林薇的绝望，被教主的嘲讽，从“神”的座位上，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林薇，看到了身受重伤的苏晓，看到了不远处被装进尸袋的凌霜。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船坞的墙壁，锁定了那个正被特工们押送着、即将离开的、昏迷的教主。
“你……”
一个沙哑、冰冷，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该……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的金色与紫色能量，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却又无比恐怖的平衡。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时候的、混合了创造与毁灭的混沌之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第36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