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山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娘子真是好手段，这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是自然。”燕子初扬了扬下巴，“今日就给他们办双修典礼，不用太张扬，叫上几位妖王凑桌酒席，吃顿喜宴，正好冲冲这几日的晦气。”
她话锋一转，神色认真了些：“不过得吩咐下去，加强城防。让我族里几个耳聪目明的子弟也加入巡逻，他们鼻子灵、眼神尖，万一有人来捣乱，也好早做防备。”
常青山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满眼赞许：“都依你。娘子不仅是我的解语花，更是我的好军师。”
说罢便扬声唤来传令兵，一边吩咐张灯结彩备宴，一边加派巡逻人手，连狐族子弟加入城防的事也一并安排妥当。不多时，万妖城内便传开了乌将军要办双修典礼的消息，先前因夜袭败北的沉闷气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冲淡了几分。
只是没人留意，燕子初转身时，眼底掠过的那丝算计——这场典礼，既是给乌刚烈的甜头，也是捆住他的绳索，更是她权谋的开始。
万妖城大殿内张灯结彩，红绸从梁柱上垂落，映得满殿妖兵的脸都泛着诡异的潮红。殿中摆开十张长案，琉璃盏里斟满琥珀色的灵酒，烤肉与灵果的香气弥漫开来，倒真有几分喜庆模样。
乌刚烈穿着崭新的黑锦袍，大红花戴在胸前，衬得他本就魁梧的身子更像座铁塔。他时不时扭头看向身边的燕灵月，对方一袭大红纱裙，鬓边插着支珍珠步摇，笑起来时眼波流转，把个夯货看得心猿意马，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发颤，不时的连连傻笑。
众妖王陆续到齐，朱可卿穿了身红石榴锦裙，腕间玉镯叮咚作响，见了乌刚烈便打趣：“乌将军好福气，娶得这般娇俏的妹妹，可得好好疼惜才是。”说着递上贺礼——一只玉镯，莹润通透，还能守心凝魂。
宴雨菲依旧裹着七彩纱裙，凑到燕灵月身边捏了捏她的脸颊：“妹妹真是好模样，往后在这万妖城，姐姐多照拂你。”贺礼是串五彩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圆润，一看也不是凡品，有凝神敛气的功效。
黄寺郎来得最晚，远远就嚷嚷着“恭喜恭喜”，手里托着个黑檀木匣子。他眼珠乱转，往人群里扫了一圈，见大家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忙把匣子塞给吴刚烈：“这是我的贺礼的‘弄潮避水珠’，虽不怎么值钱，却能入水潜海有大用处，略表心意！”
刚说完，他就捂着肚子，脸上挤出个尴尬的笑：“对不住，我先去趟茅房，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道黄影窜出殿外。他这是有自知之明，害怕出丑，再添别人嫌弃。
常青山与燕子初坐在主位，见他这副模样，对视一眼都笑了。燕子初摇着扇子道：“这黄寺郎，倒还知趣。”
喜宴开场，常青山先举杯致辞，讲了一些“永结同心”“共守万妖城”的场面话。乌刚烈红光满面地起身回敬，嗓门比平时大了三分：“多谢各位道友赏脸！俺乌刚烈没啥本事，往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仰头灌下整杯酒，引得满堂喝彩。
燕灵月也起身，端着酒杯盈盈一拜，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多谢各位大王关照，往后还请多多照扶。”她目光扫过众人，笑得越发清甜。
吴知奇坐在角落，手里转着酒杯，他看着殿中央那对“新人”，看着燕子初与常青山相视而笑的默契，再看看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座位——黄寺郎还没回来，朱可卿与葛千足凑在一起低语，宴雨菲正跟易满志说笑着什么，一股被排挤的憋闷直冲脑门。
他何尝不明白，乌刚烈娶了燕灵月，就等于被燕子初捆在了常青山那条船上。这万妖城明面上是九大妖王共治，实则早已划出了圈子：常青山、葛千足、易满志是元老根基，朱可卿、宴雨菲、燕子初是羽翼，剩下他、黄寺郎、乌刚烈三个，原就被视作外人，如今乌刚烈倒戈，他和黄寺郎便成了边缘人。
“哼，一群虚伪的家伙！”吴知奇心里暗骂，端起酒杯猛灌一口。那酒入喉却比往日烈了数倍，火烧火燎地窜到心口，这口郁气实在憋的难受。
“我去查查城防，别再被人偷袭了。”吴知奇猛地起身把酒杯按在案上，酒液溅出，打湿了衣襟，椅子被带得往后滑出半尺，发出刺耳的声响。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乌刚烈正喝到兴头上，见状愣了愣：“吴大圣，这是咋了？”
吴知奇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没咋的，我是怕再有偷袭，打扰了你们双修的雅兴，我去城头上看着点！”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甩着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常青山眉头微皱，刚要开口挽留，被燕子初用扇子按住手背。她朝他摇了摇头，眼波里藏着几分算计：“由他去，猴儿性子，过会儿就好了。”
乌刚烈虽觉得不妥，却被燕灵月悄悄拉了拉袖子，又被周围的劝酒声淹没，转眼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没过多久，黄寺郎溜了回来，见吴知奇不在，悄悄松了口气，猫着腰坐回自己的位置，赶快敬了新人两杯，拿起酒杯猛的干了，又抓起块肉塞进嘴里，眼神却警惕地瞟着四周，生怕肚子里那股“气”不听话。
宴饮继续，丝竹声再起，狐族妖女的歌舞依旧妩媚。只是少了吴知奇，殿内的气氛依旧热闹，尤其是葛千足与易满志，看着主位上谈笑风生的常青山与燕子初，又看了看埋头吃喝的黄寺郎和满脸憨笑的乌刚烈，眼底都掠过一丝复杂——这万妖城的水，似乎越来越深了。
黄寺郎正吃得兴起，忽然觉得腹中有股熟悉的气感正在乱窜。他脸色一变，扔下酒杯就往殿外跑，刚冲出门口不远，一声响亮的“噗——”便划破了夜空，带着甜腻的糕点发酵后的酸腐味，在晚风里飘出老远。殿内靠近门口的妖兵顿时皱起眉头，捂着鼻子直咧嘴。
黄寺郎涨红了脸，头也不回地窜进夜色里，心里把那送糕点的人骂了千百遍——他哪知道，自己这狼狈模样，不过是江林棋盘上的一步闲棋，却已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在众妖心里的分量，又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