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羽伏诛,那缕试图遁逃的诡异黑气在寂灭之力下化为乌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溶洞重归死寂,唯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连番恶战,尤其是最后与赵千羽及两名死士的搏杀,几乎耗尽了墨尘三人的心力与灵力。墨尘左臂魔铠上的腐蚀痕迹隐隐作痛,苏凌霜脸色苍白如雪,韩铸更是拄着撼地锤,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快走!此地能量紊乱,刚才的动静太大,恐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墨尘强提精神,噬灵幽瞳扫视四周,确认暂无其他埋伏后,率先向洞穴深处掠去。苏凌霜和韩铸紧随其后,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身法催至极限。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通道逐渐变得宽阔,两侧石壁上开始浮现出流动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光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吸入肺中,竟隐隐引动心魔,让人产生种种幻听幻视。即便是墨尘,也需时刻运转《幽碑镇魂术》残篇,才能保持灵台清明。
“小心,这是‘幻心魔瘴’,能侵蚀道心。”苏凌霜冰莲剑气环绕周身,将靠近的瘴气冻结驱散,出声提醒。韩铸低吼一声,厚土灵力在体外形成一层凝实的护罩,抵挡着瘴气的侵袭。
前行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穹窿。穹顶之高,望不到顶,只有无数闪烁的、如同星辰般的幽光点缀。穹窿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宝物,而是一片波光粼粼、却呈现出诡异七彩流转色彩的心魔幻湖。湖水静谧,深不见底,倒映着穹顶的幽光,散发出强烈至极的精神波动。湖心处,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变幻形状、时而如水晶般剔透、时而如墨玉般深邃的棱形晶体——那便是考核的最终目标,“幻魔之心”凝练的心核晶!
然而,通往湖心之路,却被这诡异的心魔幻湖所阻。湖面上空无一人,先他们而至的其他弟子踪影全无,唯有湖岸边散落着几件破碎的法器和几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看来,这湖才是最后的考验。”韩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神色凝重。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通道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厉烽带着两名伤痕累累的追随者踉跄冲出,看到墨尘三人以及湖心的心核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即冷哼一声,在远处盘膝坐下,运功疗伤,显然也在幻魔洞窟中经历了苦战。紧接着,又有零星的几名实力强横的弟子赶到,皆是人带伤,气息不稳,彼此戒备地占据一角。
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争夺,即将在这心魔幻湖之上展开。
“规则为何?”韩铸看向墨尘。
墨尘幽瞳凝视湖面,缓缓道:“此湖非同小可。其水非水,乃是由精纯的幻象与心魔之力凝聚而成。涉水而过,必将引动自身最深的心魔劫数,且湖中恐有守护魔物。飞行亦不可行,上空有极强的禁空禁制和精神乱流。”他顿了顿,指向湖心,“唯一的途径,恐怕是以绝强意志,在湖面上凝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心桥’,直通心核晶。期间,不仅要对抗自身心魔,还要防备他人干扰,以及……湖中之物。”
话音刚落,一名心急的通窍初期弟子按捺不住,祭出一件飞行法器试图强渡。法器刚离地三尺,便被一股无形巨力压回地面,同时空中道道无形精神乱流如同利刃般斩下,那弟子惨叫一声,抱头翻滚,七窍溢血,瞬间被自身骤然爆发的心魔反噬,状若疯魔,被紧随其后的同门强行制住,捏碎玉符传送出窟。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沉默片刻,厉烽率先起身。他眼神凌厉,血战刀意冲天而起,竟是以自身狂暴的杀意暂时压制心魔,一步踏出,脚下血煞之气凝聚,在湖面上形成一道窄窄的、不断波动扭曲的血色路径,向着湖心延伸而去。但他每前进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与内心恶念激烈对抗。
有人带头,其他自恃实力不俗的弟子也纷纷尝试。有人以精纯灵力化桥,有人以阵法护体,有人以音波破障,各显神通。但湖面之上,心魔幻象丛生,时而出现至亲惨死,时而出现仇敌狞笑,时而出现功法反噬,时而出现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诱惑……不断有弟子心神失守,惨叫着坠入湖中,被七彩湖水吞没,瞬间化作枯骨,或是被湖中突然跃出的、由心魔凝聚而成的透明魔物拖入深渊!
场面惨烈至极。
墨尘与苏凌霜、韩铸对视一眼。
“我先来。”墨尘踏前一步。他并未施展花哨法术,只是将心神沉入丹田,引动那丝寂灭石意。一股万物归墟、心魔亦为虚妄的沉静意志弥漫开来。他一步踏出,脚下湖水自然分开,并非强行排开,而是那幻魔之力在触及寂灭意蕴时,如同冰雪遇阳,自行消融退避,形成一条笔直的、稳定的灰黑色小路,直指湖心。他所过之处,幻象不生,魔物避退!
这一幕,让所有幸存者目瞪口呆!就连艰难前行的厉烽,也骇然回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苏凌霜紧随其后,冰心诀运转到极致,周身绽放出纯净无暇的冰莲领域,步步生莲,所踏之处,湖面冻结,幻象冰封,亦是以绝对冰冷的意志,镇压心魔。韩铸则怒吼一声,将厚土意志发挥到极限,每一步踏下,都仿佛与大地相连,沉稳如山,心魔难侵,在湖面上踩出一个个坚实的土黄色脚印。
三人各展其能,速度远超他人,迅速向湖心逼近。
然而,就在墨尘距离心核晶仅有十丈之遥时,异变陡生!
湖心下方,七彩湖水剧烈翻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面孔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心魔巨像缓缓升起!其气息之强,远超三阶,达到了四阶(金丹初期) 的层次!它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绝望的精神威压,空洞的眼眶直接锁定了最前方的墨尘!
“守护魔物!”众人惊呼!
心魔巨像发出无声的咆哮,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心魔冲击如同潮水般向墨尘涌来!这一击,直接攻击神魂本源,引动内心所有恐惧与破绽!
墨尘瞬间如遭雷击,脑海中幻象纷呈!青铜残片失控反噬、云长老冷漠抛弃、苏凌霜韩铸惨死眼前、自身道基崩毁……种种最深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坚守本心!皆是虚妄!”苏凌霜的清叱如同冰水浇头。
“墨老弟,顶住!”韩铸的怒吼如同战鼓擂动。
墨尘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半分!识海中,幽碑虚影疯狂震荡,《幽碑镇魂术》全力运转!同时,体内寂灭石意感受到外来的精神侵略,自主爆发!
“寂灭之下,万念成灰!”
他眼中青黑色光芒暴涨,一股比心魔冲击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死寂意志反冲而出!不是对抗,而是同化与湮灭!
两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在湖心上方悍然对撞!
没有声响,却让整个幻魔湖为之沸腾!靠近的几名弟子直接被余波震得神魂颠倒,坠入湖中!
心魔巨像发出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淡化!它的力量源于负面情绪与心魔,而寂灭之意,恰恰是这一切的终极克星!在寂灭石意的冲刷下,它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趁此机会,墨尘身形一闪,冲破最后阻碍,一把将那颗不断变幻的心核晶抓在手中!晶入手冰凉,随即一股精纯无比、却能淬炼道心的奇异能量涌入体内,抚平了他激荡的心神,甚至让他对寂灭石意的掌控都隐隐提升了一线!
几乎同时,苏凌霜和韩铸也先后抵达,护在墨尘两侧。
心核晶被取,湖心巨像彻底消散,整个心魔幻湖的波动也开始平复。其余还在挣扎的弟子,见状大多露出不甘与绝望之色,知道大势已去。
厉烽死死盯着墨尘手中的心核晶,眼中血光闪烁,最终却化作一声长叹,转身踏着来路返回岸边,他明白,自己已彻底败了。
最终考核,尘埃落定。
片刻后,洞窟内空间波动,数位金丹长老的身影显现,为首的正是刑堂大长老赵乾罡。他目光扫过狼藉的湖岸和仅存的寥寥十余名弟子,最后落在手持心核晶的墨尘身上,眼神深邃。
“外门大比最终考核结束。墨尘,夺得心核晶,为本次考核魁首!苏凌霜、韩铸表现卓着,位列前三!尔等随我出窟,接受宗门册封与赏赐!”
幸存弟子们神情复杂,有羡慕,有敬畏,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墨尘握着温凉的心核晶,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赵千羽临死前的话犹在耳边——“幽冥之门”、“钥匙归一”。这幻魔洞窟的考核,看似是宗门选拔,但其深处隐藏的“地藏”暗棋,以及这心魔幻湖与寂灭石意隐隐的关联,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凌霜和韩铸,三人目光交汇,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们已并肩闯过生死。
众人跟随长老,通过传送阵离开幻魔洞窟。当重新呼吸到外界清新的空气,看到熟悉的宗门景象时,恍如隔世。
然而,就在墨尘踏出传送阵的瞬间,他怀中的那枚得自流云坊市拍卖会的、一直沉寂的黑色令牌(疑似影蛛信物),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波动。
一道若有若无的传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声音沙哑扭曲,带着一丝戏谑与不容置疑:
“小子,戏演完了。‘地藏’大人,要见你。”
墨尘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缩,周身血液几乎冻结。
暗棋……并未终局。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